一时之间,除了凳子在地上打滚的声音,万籁俱寂。
凌沄潇不紧不慢,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才不疾不徐说话:“既然如此,那就请邵夫子做个见证,我们结为道侣。”
邵夫子:“啊啊?”
他知道这两个人有情况,但是并不知道他们的情况这么迅速激烈。
不过只是出个门的时间而已,这两个人就已经将终身大事都定了下来了么?
吓人。
“按照我们老家的习俗,只要拜过天地以后,立下誓言,表明在关系维系期间,不再有第三人插足,以后会好聚好散,并且交换信物,就算是结为道侣。”凌沄潇把茶杯放下,将自己带了很多很多年的玉佩拿出来,让它重见天光。“这是我出生那一年,母亲用半份家产为我换来的玉佩。虽然并不值钱,但对我来说很重要。”
她把那枚带着红色的玉佩,递到玉罗刹面前。
玉罗刹赶紧接过一副生怕对方反悔的模样,又急急忙忙将自己脖子上挂着的白玉掏出来,送到凌沄潇面前去。
“这玉也是娘亲留给我的遗物,我和哥哥一人一半。我哥哥性格不好,总是不干人事,你下次要是遇上一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但是脾气特别不好,老是感觉他有点阴险的人,千万不要相信他说的任何一句话。”
凌沄潇接过那枚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弯月白玉,把绳子绕了几圈,挂到自己手上。
交换完信物之后,他们当真走到庭院之中,对着乾坤两位行礼,对着苍天立下誓言。
“好了。”凌沄潇收起自己的手,“从此以后,我们就算是道侣了。”
邵夫子和小崽崽们看得目瞪口呆,眼神迷离,感觉自己仿佛是在做梦。
他们不知道结成道侣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在这个有着自己礼仪规矩的俗世当中,他们知道这样的举动并不算是成亲,连定亲都不算,大约只能算是私定终生。
私定终生哪怕是在乱世之中,也要遭受到他人的鄙夷,然而,两位夫子似乎都难得喜悦。
既然如此,又何必顾忌世俗眼光而苦了自己。
花满楼最先回神,拍着手掌道:“恭喜凌夫子和王夫子结成道侣!”
玉罗刹抬起手:“其实我姓玉,不姓王,你们以后叫我玉夫子。”
这句话绝对不能用化名祝贺,不然他心里不痛快。
花满楼顺从如流改口:“恭喜凌夫子和玉夫子结成道侣!”
其他小崽崽也纷纷回过神来,恭喜的话,一句接一句说出口。
前来招呼的公孙止,差点儿就以为自己大婚提前了,大伙儿都是在向他祝福呢。
“不知有什么事情,诸位这么欢喜。”他带着温和的笑容走进院子里。
凌沄潇并不喜欢和自己不喜欢的人分享喜悦,因此只是平平淡淡说了一句:“没什么,只是他们想到和白驼山庄的比试,兴致有些高昂。”
黄蓉和小鱼儿同时仰着头应道:“没错,一想到又可以再次把欧阳克打成手下败将,别提有多高兴了。”
黄蓉故意朝小鱼儿拱手:“真是恭喜贺喜了。”
“同喜同喜。”小鱼儿也拱着手还礼,“恭祝你旗开得胜,万事大吉。”
两个人开了头以后,平日里喜欢一起闹的人也跟着闹了起来。
公孙止和欧阳克并没有太深厚的感情,闻言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只是一笑置之,转而问起他们是否还满意现在的安排,说自己照顾不周云云。
凌沄潇懒得和这个一直用余光瞥着她的人说话,可是她又不想在小崽崽们面前将这双人的招子摘下来,让小崽崽们还没有到年纪就沾惹上血腥。
因此,她踏着红绸转身回了房里。
美人即便是个背影,也有袅袅挪挪,影影绰绰的感觉,令人目弛神眩。
玉罗刹一个错步拦住:“公孙谷主,你一个即将大婚的人,这样盯着我的道侣,恐怕有些不妥。”
凌沄潇那么不耐烦别人废话的人,都没有当场把这个人弄死,他自然也不会直接出手,只能暂时忍下来,先做口头上的警示。
公孙止抱拳行礼:“王公子多虑了,在下只不过是看凌姑娘忽然离开,有些担心她的情况罢了。”
“我自己的道侣,自然有我自己关心,不需要其他人做无谓的关怀。”玉罗刹朝着邵夫子招呼一声,“我去看看潇姐,你在这里接待公孙谷主。”
潇姐?
邵夫子眉头一跳,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转而看向公孙止:“这下倒是有件事情,需要叨扰一下公孙谷主,希望公孙谷主海涵,能够帮忙将此事处理妥当。”
邵夫子说话的时候,直接拦在公孙止面前,完全把对方的视线阻断,让对方只能看到他和玉罗刹的衣角。
玉罗刹也快步跟上凌沄潇,后脚踏进房子里,转身就把门给紧紧关上,一条缝隙也不留给对方。
凌沄潇看着都觉得好笑。
幼稚。
“你还笑我。”玉罗刹凑到她跟前,一屁股坐到桌子上,仰头看着她的脸,“就他那色眯眯的眼神,一看就知道不怀好意,要不是你没动手,我就把他那双招子挖下来。”
对待并不无辜的人,他的手段虽然不比他哥残酷,但是也并不会友好到哪里去。
“这是什么道理。”凌沄潇将红绸收回来,转身坐到床上去,“我要是动手了,你还有动手的份?”
玉罗刹跳下桌子,拖着凳子坐到她前面去:“就算他死了,那双招子也别想留着,哪怕是到了阎王殿也得做一个瞎鬼。”
凌沄潇轻笑一声,将衣袖和衣摆展开,仰面躺到床上去,闭眼歇息。
路途遥远,她的藤椅没有带过来,又懒得端端正正坐在那里,只能找个床榻躺一躺。
玉罗刹撑着,双手弯腰问她:“你困了?”
一路舟车劳顿,他也保不准对方现在到底是懒病犯了,还是真的困了?
“我发现你今日比平时要罗嗦一些。”凌沄潇将眼神转到他脸上,“似乎有些兴奋。”
玉罗刹瞪圆了那双翡翠一样的眼睛。
“我们……”他的手指在两人之间来回指着,“可是刚刚结为道侣,莫非你一点兴奋之情也没有?”
凌沄潇并不理解:“为何刚刚结为道侣,就一定要兴奋?”
她是当真八百年没有过什么兴奋的情绪。
这些年来的情绪波动,可比她之前在其他世界砍菜削瓜一样杀人的时候,要来得多。
她忽然有些庆幸,自己刚刚踏破虚空就遇到了花花崽,而不是其他令人烦忧的事情。
一连三个世界都是战场、乱世、末世,她那两百多年,早已经从一开始的痛心、不舍、悲伤,到了后面的麻木、漠然、看淡、了解。
后来连续两个世界,她都不想再碰见任何一个人,独自生活在孤岛之上,不言不语整日晒太阳,也是源自于此。
玉罗刹紧紧盯着她的眼眸,发现里面当真没有半分的兴奋、开心,忽然就有些挫败,又有些不甘心。
“我……我……我就不信你完全不激动。”玉罗刹的眼神转了几转,最后扫到她那红润的唇瓣上,下意识咽了一口唾沫。
凌沄潇太久没有过执着的情绪,一时半会还没有办法理解他的挫败:“有些许的高兴,算得上激动吗?”
如果说像他一般,心跳加速,笑意掩盖不住,那她还当真没有。如果只是些许的高兴,那她还是有的。
“你、你、你、你……想,不,我可不可以做些道侣可以做的事情?”玉罗刹就不信这个邪。
凭什么他激动得语无伦次,对方却只有些许的高兴。
凌沄潇看着那双有些慌乱的眼睛,心里生出几分好奇:“你真的超了一百岁?”
她怎么感觉对方还不如一个十八二十的小孩子?
玉罗刹被这句话刺激到了,一掀袍子就跪到了卧榻旁边,俯身侧脸朝她压过去。
慌乱之中,嘴唇还没对准地方,亲到了下巴上,然后才摸索到了唇瓣。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两片唇瓣就只是定定对着,一动不动。
凌沄潇:“……”
罢了,一百来岁还是年轻人,她得多担待些,不会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
她主动伸出手,把对方的脖子扣住,一个翻身换了个位置。
玉罗刹心里紧张,下意识要挣扎开。
“乖,别动。”凌沄潇轻垂着眼眸,看着对方嘴唇上冒出一点点青茬的地方,伸手摸了摸。
玉罗刹向来是个注意仪容的人,和西门吹雪的毛病是一样的,又或者说西门吹雪从小就跟着他,学的都是他身上的毛病。
这样的一个人,在下车以后没有着急整理自己,反而是跑来她身边打转转,这份心意明显得再不拆穿,都衬得她有些像人间渣滓。
玉罗刹感觉到自己唇瓣上方轻轻抚摸的手,只觉得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全部都在摇摆着跳舞似的,喧嚣着它们的痛快。
他不由得轻轻颤抖起来。
“潇……潇姐。”他第一次当着凌沄潇的面喊出这个称呼,有些不是很自在。
“嘘。”凌沄潇贴着他的唇瓣说出这个字,他很轻易就能够感觉到那压过来的轻柔力度,可是却像被什么重逾千金的东西压住了一样,瞬间噤声。
凌沄潇一只手钳住玉罗刹两条手腕,将他的手轻轻压在头顶上。
叩。
指骨撞在床板上的声音,在他耳边回荡,把他的耳朵都缠得红了。
她轻声说——
“别怕,交给我。”
“我教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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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我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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