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扬的尘土缓缓定下。
倒在地上的捕快见屋檐上站着的少女，扶了扶自己差点儿掉下来的帽子，厉声喝道：“官府办事，闲杂人等退避！”
“官府办事？”
听到这句话，叶青隐眸色沉了沉，好似风雨到来前，天边堆积的云层一样，酝酿着未知的危险。
“不错。”有一人站出来，态度嚣张，“我等都是奉了上头的命令办事，识趣的，就给老子让开。”
少女垂眸扫过底下战战兢兢的人群，目光转到他身上，“不知这位官差大哥，奉的是什么命令。”
“姑娘。”
官差不屑回答她的话，说话的是底下的一位女眷，“他们说是官家下令，要将老爷以前留下来的这尊石头拉到汴京去。”
石头？
叶青隐飞掠下去，仔细打量眼前被封条贴住的人高石头，只觉得这尊石头像是两个大人带着三四个小孩。除了没有雕琢的痕迹，好似天然而成以外，也没有什么特别。
恰好苏梦枕他们赶来，少女向他们招手：“苏大哥，花七哥，你们过来瞧瞧这石头可有什么蹊跷。”
不等他们看，十来个官差就怒了，死活要继续砸墙，把这尊偌大的石头拉走，送到京城去。
嘎吱——
叶青隐捏紧了拳头，嘴唇抿成一条线，脸颊鼓了鼓。
她用内力将自己的问话送出去：“诸位，这是杨将军的家，就算你们要这块石头，是不是也得……”询问过杨将军家眷的意思，好好搬运。
“呸！”官差不屑，“人都死了，说这些有什么用，上头就是要这块石头。你是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少女下颔咬紧，冷哼一声，抬手按住了苏梦枕：“苏大哥多歇歇。”
她旋身拦在他前面，反手抽出背后行囊那根刻字“理”的漆黑棍子，往举起锤子的人手腕上砸去。
砰——
棍子撞上对方，又像回旋镖一样飞回来，落在叶青隐手掌中，再被丢出去砸另一人。
手腕中了一下，吃痛失手的两人，将锤子砸在自己脚趾上，直接把自己的脚趾砸扁了，发出一道不似人声的痛吼。
剩下的捕快瞬间被镇住，像是被点了穴一样，定在原地不敢动。
“我劝你们不要把我当成什么心慈手软，柔弱可欺的人。”叶青隐将手中棍子挽了个花，“江湖人出外行走，能耐多大，面子就有多大。懂？”
她说这话时，语气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捕快们对视了几眼，缓缓往后退，决定做个识时务的俊杰。
“慢着。”
看出他们有退缩的意思，少女用手中棍子点了点痛得昏死过去的两人。
“抬走，别污了英雄的地。”叶青隐漆黑瞳孔，倒映着天边红霞，像是混了一片血色一般，莫名有些骇人，“他不欢迎你们的到来。”
腿脚打颤的官差，赶紧把人抬走，回到府衙。
瞧着他们落荒而逃的背影，叶青隐把黑棍放回行囊，捂着胸口大大吐了几口气。
好生气！
少女磨了磨牙，用手调了调自己的嘴角，才转过身去，用温和的语气道：“不知哪位是杨将军的夫人？”
一身素衣，满脸虚弱的执剑女子将剑锋收起，站出来，略带疲惫地向他们行礼：“妾身秦氏，多谢诸位英雄出手相助。”
“秦夫人。”
叶青隐和苏梦枕同时出手，一左一右托住对方手腕。
“见笑了。”她虚弱一笑，眉宇间的愁郁恐用轻舟都载不动。
寒暄一阵，得知他们千里运送杨将军遗骸归来，秦夫人蓄在眼眸中一直不曾掉落的眼泪，“唰”一下就砸到地上。
“阿郎。”
她提着裙摆，跳过残垣，向棺木奔去。
走到近前，却又停住脚步不敢向前，许久才抬手抚上棺木，将盖子用力扒开，对上那张保存甚好，能见生前音容的脸庞。
“阿郎。”
她又嘶哑低低喊了一声。
随后便晕了过去。
“秦夫人。”
近前的穆念慈把人接住，叶青隐点脚飞掠出去，把人横抱起来。
“你们夫人的房间在哪里。”
一阵兵荒马乱。
少女把人放下以后，瞧着乱糟糟的场面，沉声怒喝一声：“慌什么，平日秦夫人怎么安排你们应对客人来访和主人生病的就干什么去。”
管家深呼吸一口气，开始指挥府上的人该忙什么忙什么。
转脸，叶青隐对上四个大小不一的孩子，朝她们招手：“你们过来。”
杨将军的四个孩子都是丫头，最大的那个已经有十岁出头，最小那个不过三岁。
“谁能把事情完完整整告诉我。”
十岁的杨凌云站出来，一字一句，清清楚楚把事情道来。
福建路和江南路奉命收集奇花异石的事情由来已久，之前还闹过民乱，皇帝令童贯前来平定过，现在不过是旧态复萌，还席卷到两浙路来了。
听完的叶青隐与在山门时看过的情报一对，大概明白了事情由来。
无非就是贪官污吏打着皇帝的幌子，扰民敛财，中饱私囊，丝毫不顾民生。
她心中气闷，怕吓着孩子，自己跑河边丢石子发泄去了。
——花花草草无辜，她也不好拿来泄气。
温润君子听着她重重踩踏石头的脚步，脸上浮出一抹担忧，前去找苏梦枕规劝少女。
“若有苏楼主规劝，她心中定能安然许多。”
苏梦枕觉得他这话有些奇怪，但是也没多想，捞了一壶酒便去找人。
听着苏梦枕远去的脚步，花满楼满意离开。
河边。
苏梦枕提起袍子，与叶青隐并肩坐在草地上。
少女仰头看无星无月的漆黑夜幕感叹：“现在的世道，怎么比这夜还要黑。”
苏梦枕没搭话，只是将酒封去掉，递到叶青隐面前。
不爱喝酒的少女垂眸瞧了一眼，还是拿过来，仰头喝了一大口。
酒水顺着她唇边溢出，被她抬手随意擦掉。
“苏大哥，你说我明日要是直接打到府衙，会不会给你们招惹麻烦？”
明州与河间府不同。
边境之地，鱼龙混杂，想要抓她不容易。可现在她与苏大哥经常结伴，又找到了自家七哥。要是有什么事情，她能逃之夭夭，他们却未必逃得了庙。
“唉。”叶青隐脑袋耷拉下去，“难怪阿娘说，让我不能冲动行事，凡事先讲讲道理。”
没有一块体面的布随便遮遮，是真容易被人找茬，连累身边人。
忽地，身边人开口了。
“天下不公，我等自取。”苏梦枕转脸看她，眸中星火燎燎，“有何不可？”
嗯？！！
叶青隐振奋起来，侧身看着苏梦枕，眼珠子转了转：“若是老百姓知道他们扰了英雄家眷，那我们此举，也算为英雄请命了？”
她对世情的一切理解，都在山门的宣纸上，入世难免会有些不敢确定。
苏梦枕含笑肯定：“自然。理在我等，亏在府衙。”
少女激动递过酒坛子，眸子里像是冒出星星，落入苏梦枕眼睛里。
璀璨生辉。
“许你多喝半壶酒。”
“一壶罢。”
“不行，就半壶，你明日得用药了。”
“那多不痛快。”
“不行，另外一半是我的了。”
……
【咳咳，楼主特殊的哄人办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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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天下不公，我等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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