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妙整个身子都趴在房顶上,眼睛凑得极近,几乎要贴在洞口上,想要近距离看看这些人的面孔。
万一以后不想跟李世民过了,还能去挑个自己看得顺眼的度过那几天。
她暗自打着小算盘,自以为藏得很好,但席上众人又岂非凡俗,早在她落在屋顶上呼吸的那一瞬,就被敏锐地捕捉到了存在。
起初众人没有第一时间声张,是忌惮于来者身份,如此胆大包天,堂而皇之地在众多一流高手面前行此梁上窥伺之举,十有**是魔门中绾绾、杨虚彦那般诡谲难缠的人物。
不过很快他们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头顶那位“不速之客”实在笨拙得可以,脚步虽轻盈,呼吸也浅,却总是不时弄出各种细碎的声响,不像高手,倒像个只练过几天三脚猫轻功的、初出茅庐的笨贼。
居于首座的李世民眉头微蹙,放下手中杯盏,仰头高声说道:“来者是客,阁下既已至此,何不现身一叙,坐下来与我们共饮一杯呢?”
突如其来高声吓得虞妙浑身一激灵,受惊的尾巴瞬间缩回体内,慌神之间,数片瓦砾随着错乱的脚步稀里哗啦地滚下去砸了一地。
殿内众人静了一静,只听到屋顶上那阵手忙脚乱的动静格外清晰。
徐子陵正欲起身去看,寇仲却啪地一掌摁住他肩膀,似笑非笑抬头望去:“不像梁上君子,倒像哪只迷路的小野猫闯了祸。”
话音还未落便顺手抄起搁置在手边的井中月,身形已如离弦之箭般冲天而起。
“秦王殿下稍待片刻,待本帅亲自将这毛手毛脚的小贼揪下来,交由殿下发落!”
“哗啦——轰!”
伴随一声巨响,屋顶猛地破开一个大洞,一道矫健的身影裹挟着碎木瓦砾,自破洞中悍然冲出。
锐利的目光紧紧钉在前方那个因惊吓而僵住的纤细身影上,口中那声带着戏谑与煞气的“小贼”已冲到嘴边。
然而,当那张睁着圆溜溜猫眼、写满无辜的熟悉脸庞撞入眼帘时,寇仲所有动作和声音都戛然而止。
他脸上凌厉的杀气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错愕与不敢置信。前冲的势头硬生生止住,鞋底摩擦屋顶瓦片发出刺耳的响声,刀尖都不自觉地垂了下来。
他死死盯着那张呆呆望着自己的脸,瞳孔猛地一缩,胸膛剧烈起伏,一个始终未曾忘却的名字,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与震颤脱口而出。
“妙妙?!”
这声呼喊骤然拔高,穿透破洞,清晰地传入屋内众人耳中。
殿内,李世民脸色骤然一沉,短短一瞬间,漆黑幽深的眸子里便转过许多情绪。
似紧张似恼怒,最开始违抗命令所导致的那丝不快,很快转为哭笑不得的无奈。
果然如此,他就知道会这样。
心中一边叹着气,一边却不可避免地升起些许猜疑。
尤其在徐子陵和跋锋寒也在那一声过后冲出去时,这种冰冷的猜疑如藤蔓般一圈圈死死缠上心头,刻出浓重的阴影。
他抬眼望过去,紧蹙的眉头和握在身后的右手显示出主人并不平静的心绪。
侯希白早已优雅地退至一旁,姿态风流地摇着折扇,早在寇仲搞破坏的那一瞬,席上众人已纷纷起身避开落下来的砖石碎屑。
他笑着看向李世民,总是温柔多情的桃花眼中露出一分恰到好处的好奇:“观秦王殿下的神色,来者似乎是殿下的相识?”
李世民脸上已恢复从容,洒然一笑,将翻涌的情绪尽数敛去。
“希白兄见笑了,说来惭愧,此人确是我府上家眷。正是贪玩好动的年纪,我平日怜她天真烂漫,从不忍拘束她,不想她今晚竟如此顽皮,跑来此处搅扰了诸位雅兴。我这就唤她离开。”
侯希白扇子一收,笑眯眯接口:“既是秦王家眷,何不请下来,与我们共享盛宴?如此活泼有趣的妙人儿,想必能为宴会增色不少。”
宋玉致也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笑着帮腔:“侯公子所言极是,秦王殿下,就让你的夫人一起入席吧,这么活泼的姑娘,我倒也想认识一下呢。”
旁边几个豪爽的江湖客跟着起哄,李世民眼神沉了沉,面上带着得体的微笑,颔首:“也好,既然各位盛情相邀,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罢,他气沉丹田,再次高声喝道:“仲少,妙妙!莫要在屋顶上耽搁,速速下来再说话!”
回到屋顶上。
短暂的呆滞过后,寇仲眼中爆发出惊人的亮光。他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宽阔挺拔的健壮身躯裹挟着劲风,将纤细娇小的少女完全笼罩住,三两步就已走到跟前,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你可真叫我好找。”寇仲黑着脸暗暗磨牙,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夜色下的双眼炽热如火,翻涌着又气又喜又带着难以言喻委屈的复杂情绪。
“不过是跟你吵了两句,你就一声不吭不告而别,连个口信都没留下。”
他双手紧紧箍着少女单薄纤嫩的肩膀,手掌炽热的温度透过衣裳直直抵向肌肤:“我对你不好吗?当初为什么要离开?”
虞妙没回他的话,眼睛咕噜噜转着,从头到脚上下打量着他,接着便露出一个没心没肺的灿烂笑容:“寇仲,你现在打扮得可比以前好看多了,看起来都像个有钱人了。”
寇仲被她这没头没脑的话噎得心头一梗,嘴唇翕动正要继续质问,屋顶破洞处又“唰唰唰”地飞出来两人。
虞妙瞪眼一瞧,下一瞬立刻眉开眼笑道,热情地招呼道:“徐子陵,跋锋寒,咱们是不是好久都没见了啊?”
寇仲听得更气了:“你还知道!”
跋锋寒三两步走近了,抱着双臂,恶狠狠地瞪着她,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不告而别,你就没有一点羞愧之意吗?”
徐子陵在一旁温声劝阻道:“别这么说,妙妙她……定是有她的难处。”
跋锋寒翻着白眼,毫不客气继续说道:“什么难处,我看这没良心的小王八蛋就是嫌我们当初穷,养不起她,才拍拍屁股跑了的。”
“老跋!”徐子陵低声喝道,语气带着不赞同。
他的胸膛低低起伏着,沉静幽深的眼眸望过来,那双眼里蕴含的复杂深刻的情感并不比其他两人外露的情绪少半分。
虞妙却对几人的反应视而不见。
她不满地噘着嘴,扭过头去,声音又脆又响地“哼”了一声:“本来就是嘛!你们那时候就是穷啊,穷得都养不起我了,我不跑还等着跟你们去要饭啊,那多丢脸啊。”
“你……你个……好好好……”
寇仲指着她的手指剧烈地颤抖起来,如同中风一般,嘴唇哆嗦着,半天也挤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眼前阵阵发黑,活了二十多年,从未有过这种气血翻涌语无伦次抓狂无语又失态的时刻。
尤其是,还这么地伤他的心和自尊。
“你个没良心的小混蛋!”他咬牙切齿,深吸口气,“当初为了养活你这小白眼狼,老子就差没去卖身了,连裤子都快当掉了,你……你竟然还敢这么说!”
虞妙被他吼得缩了缩脖子,但随即又不耐烦地跳起脚,毫不示弱地瞪回去:“你养我不是应该的吗!多少人想养我都没机会呢!你就算真的去卖身也得养我啊!”
寇仲一手捂着胸口就要往下倒,眼神呆滞,嘴里气若游丝地喃喃说道:“陵少,老跋,快,快扶我一把,我要不行了……”
徐子陵揪着他的后衣领子拉着人站好,这时正好听到殿内李世民与侯希白的说话声。
屋顶上三个男人瞬间脸色大变。
“你居然成了李世民的妃子?!”寇仲再也顾不上装死。
他焦急地紧紧捏着少女的臂膀:“妙妙,告诉我,是不是他花言巧语骗了你?是不是他强迫你的?”
虞妙茫然地眨了眨眼:“什么妃子?”
跋锋寒铁青着脸,气急败坏地说道:“你没听见吗?!那个姓李的都说了,你是他的家眷!他说你是他的女人,懂了吗?!”
“家眷?” 虞妙歪着头,努力在有限的知识库里搜寻这个词的含义。
她想起妈妈和族里那些来来往往的叔叔们,那些叔叔来找妈妈时,总会亲热地说“咱们一家子”、“自家人”之类的话。
那么,类比一下,她和李世民也是这种关系,李世民说她是家眷,好像也没问题啊。
“哦。”
她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原来如此的轻松笑容,对着眼前三个脸色黑如锅底的男人,给了个极其肯定的回答:“没错,是这样,我是他的家眷。”
这个答案简直是火上浇油。
这时,几人又听到李世民叫他们下去的声音。
寇仲压着怒火,死死握紧拳头:“下去再说,我倒要好好问问李小子,他把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骗进府里,到底还有没有一点羞耻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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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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