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说，一弹指有六十刹那，一刹那又有九百生灭。
这一刹那，漫天美丽绚烂的孔雀翎从天而降，要么生，要么死！
四周被围，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众人失神之间，似乎只有死路一条！
幸好他们之中还有一个人仍很清醒。
那就是燕南飞！
他还有什么办法？他们还有什么活路？
凤飞翱翔，所有人恍惚之间，地面也在浪涌塌陷，震动着，像是有活物要破土而出！
难道是地龙翻身？
水墨失神中，坑道洞开，所有人都落入了进去。
凤凰依然翱翔着，只是随着通道重重关闭，再也无法追逐到众人的身影。
光辉落幕，混乱散去，原地只剩一座空空的铁笼。
“快走！”燕南飞低喝一声，他启动了机关，顺着一条隐秘的通道，他在前方带路，众人重回理智，迅速紧随其后。
背后一面面石壁升起，一一拦住了追兵，众人一路疾行，终于来到一处密室，坐下来暗自调息。
楚留香忧虑道，“真的是孔雀翎……这般大范围的持续横扫，威力如同火药，若非有燕兄，别说我们五人，即使再来数十个一流高手，也活不下去。”
一番死里逃生，水墨却悠然神往道，“都说孔雀翎是世间最美的暗器，果然美得能让世人迷醉，能够亲眼看到它，纵然死，也值得。”
燕南飞看她一眼，“傻话，下次可没人救你了！”
水墨噗嗤一笑，“好了，我只是说说而已，我才舍不得真死呢——小女子代大家多谢你的救命之恩，如何？以后也要多亏你出马，帮我们一起继续逃出生天啦！”
燕南飞俊脸微红，窘迫背过身。
楚留香叹着气，对水墨道，“真正的孔雀翎要是就此流传江湖，后果不堪设想。这份图谱，终究不可出世。”
水墨也很大方，“放心，你拿回来了，就你来保管吧。我对武器也没多少执念了，闯荡江湖无非杀人或自保，有无利刃都没太大区别，有脑子才比较重要。”
楚留香歉然道，“鲁莽定计前来，没让姑娘先打造武器，真是在下的不是，如果有机会，我一定送姑娘一把神兵利器。”
水墨弯唇一笑，甜甜道，“好啊，大名鼎鼎的盗帅，肯定不会骗我吧？那我可相信你了。”
楚留香洒脱一笑，还要说些什么，却被燕南飞突然打断，“想要神兵，何须等以后？”
水墨微微诧异，只见夜明珠的浅光里，燕南飞一言不发，站起来，不知从密室哪个角落摸出了火烛，点亮了，走进深处。
众人随之一看，只见墙上悬挂的，都是一件件高手前辈们的传名兵器，刀枪剑戟，斧钺钩棍，还有锁链铁环流星锤狼牙棒等各类偏门兵器，库存极为丰富。
楚留香目光一掠，便认出了多情环，白马银枪，碧玉珠，小李飞刀等数十种曾经大名鼎鼎的兵器。
它们经铁火淬炼，又以鲜血磨砺，曾和主人一起，闯下赫赫威名，然而人生短暂，终究不如金石长久，这些流传下来的武器，也在库中尘封，不知何时才能有新的主人，再次绽放光华？
楚留香惊讶感慨之间，又听袁紫霞道，“又是一个武库？上面一层我们已经寻找过，没想到地底更深处还有。”
燕南飞背对众人，淡淡道，“如有需要，可自行挑选。”
水墨走到他身边，巧笑倩兮道，“这上面都是别人用过的仿品，我想要一把独一无二的刀，燕公子知道最好的藏在哪里吗？”
燕南飞却笑笑，“我的剑被称为蔷薇剑，你喜欢蔷薇吗？”
“喜欢呀，”水墨眸光微动，“花很漂亮，所有漂亮的花儿，我都喜欢，可惜，花也是脆弱无用的东西，并不适合做武器。”
燕南飞点点头，“我知道了。”
“你在打什么哑谜？”水墨有些纳罕。
他放下烛火，手指一点某处墙根，从开启的凹槽里，取出一个狭长木盒，捧起来递向她，“当初替我铸剑的人，还同时打造了一把刀……给你吧。”
水墨本来只是玩笑之语，见此，睁大了眼睛，看看他，又看看刀匣，“到我手里的东西，我可不会还回去的……”
燕南飞没好气道，“既然是送，怎么会再要回来？”
“那我就不客气啦！”水墨笑声清脆，说着，她捧起木匣，烛光里打开，横刀细看。
“刀剑再好，也需要一个主人。”燕南飞说着，看着她惊喜的脸，目光微微柔和，“这是墨刀，夜里用它，也不会引人注目。”
刀身果然漆黑无光，古朴修长，锋芒微弯，刀柄上嵌着古银，她转动手腕，轻巧地挽了几个刀花，感到重量长短都十分地合她心意。
水墨放下盒子，爱惜地将刀归鞘，笑问道，“它有名字吗？难不成就叫墨刀？”
燕南飞摇摇头，“现在你才是它的主人，叫它什么，也只看你自己的意思。”
水墨想了想，欣喜道，“我决定了！以后就叫它含光，含光不显，藏锋养晦，刀是杀人器，名字和本身都不必醒目。”
燕南飞微笑点头。
水墨小心地觑着他的脸色，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之前提过，有件坏事要告诉你……”
燕南飞敛起睫毛，轻声道，“什么事？”
水墨摸了摸鼻子，从袖子里拿出那把蔷薇剑，这是燕南飞的兵刃，之前连着面具一起被她顺走，结果破开铁笼时断开，后来阻拦卫天鹰时，下半截更是钉入墙壁，直接失踪。
燕南飞接过爱剑，犹自不觉地笑着，“难道你把它用卷了刃？”可是一接，他就感到重量不对，诧异地望了她一眼。
水墨更过意不去了，眼睁睁看他拔剑出鞘，绯红的剑锋还是花瓣一样漂亮，然而下半截已经不见，原本好好的一把蔷薇剑，现在却变成了断剑。
锋芒收起，燕南飞捧着剑，低落地坐在了角落里，剑锋虽折，但露在外面的柄与鞘，依旧是鲜红的，红得像沾了血的蔷薇，美丽又危险。
一团红影接近了他，水墨靠在他身边，清清嗓子开始狡辩，“我不是故意的，但，它……用起来不太称手，不小心就折断了……”
她边说，边偷偷注意着他的面色，忽听他叹道，“蔷薇虽美，绽放后就要凋零；长剑虽利，用力过后就会折断。”
剑客的剑本该重逾生命，剑断即心折，身为蔷薇剑的主人，现在自己又该怎样呢？燕南飞默默苦笑。
水墨悠然含笑，注视着他，安慰道，“蔷薇虽然柔弱，却也有刺；剑虽然断，可你还活着。我们是活生生的人，既不是任人鞭打的马儿，也不是毫无神智的武器，脱离樊笼，何必惧怕？”
“你已经做了决定，本该开心不是吗？我哄哄你！别伤心啦！”她轻轻晃着燕南飞的胳膊。
燕南飞抬眼，无奈道，“这是一柄软剑，你到底是怎么用的？”
“真的有点难用……”水墨心虚地打着哈哈，“这不重要啦，当时，”她一指打坐的卫天鹰，“当时是为了拦住他，另一截断剑还留在墙壁里，你伤心的话，以后再去上面找回来吧。”
断剑已失，找回重铸也虚无缥缈，燕南飞摇头不语。
卫天鹰却冷冷睁眼，“当时果然是你。”
水墨也轻轻一笑，向他挑了挑眉毛，“就是我，那又怎样？”
卫天鹰不喜地看了她一样，但眼下还需一起同舟共济，不是记恨那夺命一击的时候，以后再和她发难……他冷哼一声，又闭上了眼睛。
水墨也把嘴一撇，懒得理他。
袁紫霞见状，带笑换了个话题，“危急之刻，过去的先放下。关于孔雀翎和黑手，我们也是第一次亲眼看到，不知燕公子在公子羽麾下，之前可曾听说过？”
燕南飞沉默摇头。
袁紫霞微叹，“那看来黑手的五指才是公子羽的真正心腹，他暗中打造出孔雀翎，也只由五指掌握这个秘密。”
“原本我们觉得，公子羽势力只在荆楚一带的地下，算是好对付，没想到除了明面上笼络有各大乡绅富商、镖局漕帮、乃至江湖豪客，他还建立有黑手这种顶级的杀手组织，这些杀手由他任意指派，让他高枕无忧。”
“等回报青龙老大，我们也得正视起来了。”
燕南飞面色更沉，眸光冷淡，抚摸着蔷薇剑鲜红的剑鞘，并不说话。
水墨凝望着他，幽幽道，“最黑暗的地方，连影子也会被舍去，就算不背叛，替身这么久，你也并没有得到公子羽完全的信任。”
燕南飞自嘲一笑，“真正的我不过是个孤身剑客，除了这把剑，我在他眼里又算得了什么呢？”
水墨按住他的手，认真道，“物归原主，你的剑已经回来了，你也自由了，从今往后，你不需要再算他的什么，你只是燕南飞，只是你自己。”
燕南飞双目看向虚空，喃喃道，“不错，我终究还是选了自由，既然选了，就不会再后悔。”
水墨温柔道，“自由是最可贵的东西，不要害怕，我会帮你——而且，你若能和楚留香交上朋友，他也会帮你的。”
楚留香远远地看过来，朗笑道，“燕兄的救命之恩没齿难忘，该是燕兄不嫌弃我才对！”
生命终究要在无常和无奈中燃烧，世间缘生缘起，一次次选择便注定了际遇，爱情与友情虽然不可捉摸，但在当下，一切都是愉快的。
身处冰冷的密室，燕南飞的心却感到一阵温暖，他也不由对楚留香微笑道，“好，有这句话，下次一定请楚兄喝酒，不醉不归！”
二人一同大笑起来。
但想要彻底销毁或收回图谱，并没有那么容易。燕南飞很快又透露了另一个消息，附近方圆千里内的铸剑师家族，早被公子羽收买。
所以之前水墨一和铸剑师联系，他就能立刻得知、找上门来。
而孔雀翎铸造成形并非一日之功，一定还存在另一份图谱，只是不知道是在这处据点，还是另存他处。
“最好能再想个办法找到它，”楚留香皱起眉，很快又一声长叹，“但不论如何，我们得先从黑手的包围下活着出去。”
“若能狠下心，活着出去并不难。”燕南飞默然一会，忽然间道。
“什么办法？”水墨惊讶道。
燕南飞只说了一个字。
“水！”
用水？水攻？众人纷纷讶然。
今天修改了一下9和10两章，舒服多了！日更对节奏和文笔润色有点难兼顾，只能先发后改了，希望大家看得满意～
2025.04.01日，修改！改完后舒服多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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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蔷薇断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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