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仅看到无情醒来,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拍了拍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打了个哈欠,整个人颇为疲惫。
这几天都是他在照顾无情,即便无情觉得自己并不需要这么无微不至,但也不想去拒绝,有一个人能这样从早到晚陪着你,听你倾诉,对你关切,这种感觉是一种说不出的安全和温暖。
就像在家里一样,像依偎在父母身边,只要有对方在身边就觉得安心。
无情发觉自己对荣仅开始有了一丝依恋,也许是这几日的关照,让他把年长的荣仅当成了可以去依靠的人。
“你自便吧,我现在去睡觉。”
荣仅全当没有听过让自己不要再来的话,伸了个懒腰,去床榻上躺着。
他占着无情的床,所以无情一直都没有睡,默默地在桌边下棋,棋谱并不吸引无情,他总忍不住回头看一看荣仅,看他依然熟睡,还是睁开了眼睛。
夜色越来越深,荣仅会不会一觉睡到天明?他来这里只是为了睡觉?
这一次无情回头去看时,却和荣仅正好四目相对。
无情一慌,也不知道怎么会如此忐忑,像是做错事被长辈当场抓住,心跳得很快,毒性也因为血流的速度而渗入,他立刻点了心脉周围的穴道。
一阵笛声忽然传过来,短促的笛音不成曲调,只是几个音调在不停重复,越来越快,聒噪疯狂,仿佛催命之曲。
无情只觉得心口钝痛,那声音让他觉得烦躁,烦躁到头疼欲裂。
“是姬摇花?”
“不,姬摇花死了,是无花。”
荣仅听出这是姬摇花控制药人的笛声,毒入骨血,就可以扰乱中毒者的思维行动,姬摇已经花死了,会这种操控药人之法的,只有石观音的手下。
而最近出现的,和石观音有关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她的儿子无花。
这是冲着荣仅的命来的。
荣仅立刻就要追出去,无情现在自顾不暇,根本无法开口说什么,只是在凭着一丝力气喃喃自语。
“荣仅……别去……”笛声急促,无情的心脉剧痛,仿佛千万蚂蚁啃食。
他从轮椅上跌下来,无法站起,没有内力抵御,毒发攻心,不知道是会完全成为药人,还是命丧在今晚。
无情匍匐着,想把身体撑起来,他感觉到自己的意识越来越不清醒,还是叫着荣仅的名字,这些天唯一陪在身边的人,成了他本能想抓住的救命稻草。
“你回来……回来……”
荣仅看他过于痛苦,竟有些可怜起来,倒一杯热茶走过去,把无情扶起来靠在怀中,想给他喂下热水暖身。
无情感觉到温度,紧紧地抱着他依偎过去,仿佛一只恐惧被遗弃的,在雨中将要溺亡的雏鸟,天下闻名的四大名捕之首,此刻只想靠近令他安心的人。
“喝杯热茶,嗯?这样你能好受一些。”荣仅像对小孩子一样哄问。
无情没有半点反应,只是蜷缩得更紧,荣仅可不耐烦问第二遍,轻轻抬起他的下颌,要给他温柔地灌下去。
望着荣仅的这双眼睛早已看不到平日的淡薄锐利,充满了迷茫。
烛光在无情眼中变得绚丽刺目,世界破碎颠倒,眼前的人又是谁?催命的笛声消失,却有一个声音在脑海里一直说话,一声叠着一声,让他头痛欲裂。
你要杀了他,快杀了他。
杀了他,杀了他!
茶水灌不进无情的口中,顺着嘴角流下,荣仅把只好茶杯放回去。
他转过身,便有一抹寒光落入眼角,紧接着手臂传来微微的火烧之感,鲜血立刻在衣衫上蔓延。
无情手中的匕首有血滴落。
鲜血的颜色刺着无情的眼睛,他突然惊醒,看着自己满手的血,才想起发生里什么,惶恐地将匕首丢了出去。
“我……荣仅,我不是……”无情从没有如此恐惧过,小心地抬头去看荣仅的表情,他实在已用尽了所有勇气,不知道自己亲手造成了何种后果。
荣仅受伤不重,只是被划了手臂。
但那鲜血触目惊心,染红了大片袖子和衣襟,他向门外退出去,紧紧皱着眉,回头匆忙地看了无情一眼。
他没有在想什么,也没有责怪之意,无情的心中却更加惶恐。
任何细小的情绪仿佛都被无限放大,浓烈如浪潮。
那双眼睛好像充满了失望,对他的忌惮和疏离,无情不愿意看到他用这种眼神看自己,好像自己变成了怪物。
无情失去支撑,再次匍匐在地,这一生他都无法站起来,却胜过世上太多人,只不过现在他终于觉得自己比普通人更无力,更脆弱,如此的无能为力。
直到他没有力气,也没法回到轮椅上,只好依靠床沿就那么坐着。
荣仅简单处理了手臂上的浅伤口,便一刻不停地又回到了这里,他也有些迷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担心无情。
总之,这件事太有趣了,六扇门大捕头那无助的表情,还有对自己的愧疚,每一样都很有意思,他当然要多看看才不虚此行,怎么舍得不来呢。
他站到无情面前时,无情没有再睁眼看他,恍若未闻。
这种愧疚心疼,无助惶恐复杂交织的情愫,让无情自己也分不清楚,想不到这个人还能回来看自己,说没有半分的感动,岂不是真的太过无情。
如果他不是担心我,那又何必回来,可他回来看我,我又如何面对他?
至于荣仅原本应该是什么样的人,无情也好像完全忘记,至少,他还是回来了,到底……他终于是回来了。
荣仅笑得更是纯粹。
他俯视着白衣的少年,把无情扶起来,放到床榻上,这原本仿佛无坚不摧的苍白少年,似乎在微微发抖,荣仅用自己的体温去暖无情纤瘦的双手。
他忽然觉得无情是个意料之外的人物,性格与自己所想的并不相同,并不只是传说中六扇门名捕的符号。
一个活生生的人总会有自己的想法,自己认识的无情是这般有趣。
无情的脸色近乎惨白,清秀的面容因布满冷汗,就像是病入膏肓的苟活之人,嘴唇更毫无血色,身体冰冷。
他一直都没有说话,也没有睁开眼睛,荣仅却感觉到他更靠紧了自己。
“突然这么信任我,真是让我受宠若惊……无情大捕头在想什么呢?”荣仅笑着说了一句,这句话没有后续。
只是他的语声越发轻柔,他的脸上虽然微笑,却毫无笑意,听不出任何情绪,更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无情没有睁开眼睛去看他,所以没有看到他的笑,只听出了他语气中的疏离莫测,好像在观看一场戏,这样的态度令无情心冷,对他捉摸不透。
此刻无情已慢慢冷静,他故意叹出一口气:“我不是信任你,只是相信我自己的判断,你不会在这时伤害我。”
无情果然还是无情,本性就是如此高傲,他的谦逊,只是他从小被教养出的姿态而已,无论什么时候,他都必须要最快恢复冷静,这是他身为名捕必须要有的能力,不会任由他人牵动情绪。
荣仅不管他说了什么,只是看着他轻轻开合的,没有血色的嘴唇,忽然用手指抚摸上去,在他的唇上轻轻摩挲。
无情感觉到心头的停顿,似乎猜到荣仅下一步的举动,嘴唇微张,想要开口阻止,却没有说出一句话,只有死一般的寂静,静得连呼吸都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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