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叫呆子叫什么?”阿九从树杈上跳下来,红绸勾住他的手腕往怀里带。她的力道很轻,像片桃花瓣落在身上,“叫公孙公子?太生分。叫策哥哥?”她故意拖长了调子,尾音带着点戏谑的颤,“你脸红什么?”
公孙策的脸果然更红了,猛地抽回手,却被她的尾巴缠住小臂。金红色的尾毛钻进他的袖口,贴着皮肤扫过,暖得像团小火苗。他想起在庐州破庙,她也是这样用尾巴暖他的手,那时她的尾巴还带着伤,毛根上结着血痂。
“说正事。”他清了清嗓子,指着账册上的朱砂批注,“这是苏清沅的笔迹,她在‘长安西市’旁画了个桃花,应该是在暗示波斯商栈的位置。”他忽然感觉到手腕发痒,低头看见阿九的尾巴尖正缠着他的小指,像在玩一根红绳,“别闹。”
“谁闹了?”阿九别过脸,却把尾巴缠得更紧,“本狐是在帮你暖手,长安的夜多冷。”她的耳朵尖悄悄转向他,听见他的心跳变快了,像打更人敲错了梆子,“喂,呆子,你说苏清沅当年是不是也像我们这样,和我祖母一起看过月亮?”
公孙策望着她眼里的向往,忽然想起画像上苏清沅抱着小狐狸的样子。月光落在她们交叠的手上,像此刻他和阿九缠着的尾巴。“或许吧。”他轻声说,“她账册里夹着片桃花瓣,和你尾巴上的毛很像。”
阿九的尾巴猛地收紧,勒得他小臂发麻。她凑近了些,呼吸拂过他的下颌,带着话梅的酸甜:“那你说,苏先生对我祖母,是不是也像你对我这样?”
公孙策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能闻到她发间的桃花香,能看见她瞳孔里的自己,能感觉到她尾巴传来的温度——这些细密的感觉像藤蔓,早就缠上了他的五脏六腑。他张了张嘴,想说“是”,却被她突然捂住嘴。
“别回答!”阿九的爪子微微发颤,耳尖红得快要滴血,“本狐就是问问,你别当真!”她转身想跳回树杈,尾巴却忘了松开,被他拽得一个趔趄,正好跌进他怀里。
金红色的尾毛铺了他满身,像盖了层暖融融的毯子。阿九的脸贴在他胸口,能清晰地听见他擂鼓般的心跳,比庐州雨夜的雷声还要响。她的爪子攥着他的衣襟,指缝里露出点金红的毛,像藏不住的心事。
“阿九。”公孙策的声音有些发哑,他轻轻按住她的尾巴,不让她逃走,“我……”
话没说完,客栈外突然传来马蹄声。阿九像受惊的小兽,瞬间从他怀里弹开,尾巴竖得笔直,琥珀色的瞳孔里满是警惕:“是京兆尹的人!他们的马笼头挂着桃木符!”
公孙策迅速将账册塞进床底的暗格,上面盖着件阿九的红衣——狐妖的衣物能掩住人气,这是她教他的。阿九则吹灭油灯,红绸卷着两人躲到门后,尾巴紧紧缠在一起,像两条受惊的鱼。
脚步声在客栈院子里停住,京兆尹的声音带着酒气:“给我搜!柳文昭的同党就藏在这附近,尤其是个穿红衣的妖物!”
阿九的爪子攥得更紧,指甲几乎嵌进公孙策的肉里。她能感觉到他在发抖,不是因为怕,是想护着她——他总是这样,明明手无缚鸡之力,却总想着挡在她前面。
“搜仔细点!吏部侍郎说了,找到妖物,赏黄金百两!”
就在这时,阿九忽然闻到股熟悉的味道——是波斯商栈的安息香,混着断魂花的腥气。她往窗外瞥了一眼,看见个穿胡服的商人正给京兆尹递银子,袖口露出半张符咒,符尾缠着桃花。
“是波斯商栈的人。”她压低声音,尾巴扫过公孙策的手心,“他们想借京兆尹的手除掉我们。”
公孙策点点头,指尖在她掌心写了个“走”字。阿九会意,红绸悄无声息地卷开后窗的插销,月光从缝里照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像涂了层银粉。
就在他们准备跳窗时,京兆尹的声音突然变近:“这间房怎么没灯?进去看看!”
阿九的瞳孔骤缩,尾巴瞬间展开,将公孙策护在身后。她的灵力在体内翻涌,金红色的毛发间燃起细碎的火星——她准备硬闯了。
公孙策却突然抓住她的尾巴,往她手里塞了样东西——是那片她留在他书袋里的狐毛,上面还沾着他的血痂。“用这个。”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引开他们,你去大理寺找卿大人。”
“不行!”阿九的声音带着哭腔,“你会被他们当成同党的!”她的尾巴死死缠住他的腰,“要走一起走!本狐才不要一个人去长安!”
门板被“哐当”一声踹开,火把的光刺得人睁不开眼。京兆尹举着符咒冲进房,却只看见空荡荡的屋子,窗台上落着片金红色的狐毛,在风里轻轻晃。
而此时的后巷里,公孙策正被阿九拽着狂奔。她的尾巴缠在他的手腕上,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却在每一次转弯时都下意识地将他往怀里带,像护着块稀世珍宝。
“呆子,你听着!”阿九的声音裹着风,红绸在身后甩出残影,“到了大理寺,把账册给卿大人,别说我去了波斯商栈,别说……”她的声音哽咽了,“别说你认识我。”
公孙策猛地停下脚步,反手抓住她的尾巴:“你要去哪?”
阿九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他的手背上,烫得像团火。“波斯商栈的地窖里,肯定有他们贩卖人口的账本。”她的尾巴轻轻舔舐着他的伤口,“本狐去拿,拿到了就去找你,好不好?”
她的琥珀色瞳孔里,映着他的影子,像藏了整片星空。公孙策望着她泛红的眼角,望着她尾巴上那片焦黑的毛,忽然明白了她的心思——她总是这样,把危险留给自己,把平安推给他。
“不好。”他握紧她的爪子,目光坚定,“要去一起去。”他想起在庐州验尸房,她用幻术帮他复原花瓣;想起在戏台前,她为他变出癞蛤蟆吃醋的样子;想起在破庙,她用尾巴暖他的夜晚……这些画面像珠子,被月光串成了项链,戴在他的心上。
“阿九,”他轻声说,指尖拂过她的泪痣,“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冒险。”
阿九的尾巴彻底软了下来,像团没了力气的锦缎。她望着他,忽然笑了,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像沾了露水的桃花瓣:“呆子,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容易被狐狸缠住的。”
公孙策也笑了,他抬起手,第一次主动将她的尾巴圈进怀里:“那我就被你缠住,一辈子也无妨。”
后巷的月光突然暗了下来,波斯商栈的方向传来一阵急促的钟声,敲得人心头发紧。阿九的耳朵尖动了动,琥珀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警惕:“他们发现了。”
公孙策握紧她的爪子,两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决绝。
“走!”
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长安的夜色里,只留下两串交缠的脚印,一串带着桃花香,一串沾着墨汁味,像两行未完的诗,写在月光铺就的纸上。
而他们没看见,客栈床底的暗格里,那本账册的最后一页,苏清沅用朱砂画了两只依偎的狐狸,旁边写着一行小字:
“狐族有誓,尾缠之,心牵之,生死不离之。”
波斯商栈的地窖里,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吏部侍郎与狐族之间,又有着怎样的过往?
当阿九的爪子触到地窖的门锁时,她忽然感觉到一阵剧烈的心悸——锁上的符咒,竟与她祖母留下的那枚玉佩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她的尾巴,瞬间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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