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园中开满了白色的山茶花,在秋意正浓时像是一场雪落进了游园,很是好看。
曲无容是在石观音走后不久来的,不多一刻不少一点,显然在附近等了许久。
李雪卿本是要去给原随云施针,见她来了便停了步子,抱着黑猫等在了原处。
见李雪卿停了步子,曲无容反倒紧张起来。
她抓着木匣的手紧了紧,藏在青丝里的耳尖微微发红。
曲无容将木匣递于李雪卿,轻声道:“记得师兄喜欢收集字画,凑巧得了沉月先生一幅《桃花美人图》,师兄若是喜欢,明日我便带了送与师兄。”
说着,曲无容将木匣往李雪卿面前一递,满眼期待。
李雪卿垂了垂眼睑:“阿容知道的,我不喜欢桃花。”
只这一句,便叫曲无容白了脸。
李雪卿将黑猫放进曲无容怀里,接了木盒道“姑姑忘了这只猫,阿容有时间记得将它带给姑姑。”
曲无容红着眼点了点头:“好。”
“真是一出好戏。”穿着黑色衣裙,脸色苍白的阿娜耶从游廊转角走了出来,看了眼李雪卿手里的木匣,漆黑的眸子里满是揶揄,“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你还真是残忍。”
李雪卿下意识避过这个话题:“游园地处偏寒,先正值秋日,刚从万松谷出来,可别得了风寒,赖我身上。”
阿娜耶皱了下眉:“自然……会的。”
李雪卿伸手从一旁的山茶树折下一枝,转过身看着游廊上脸色苍白的阿娜耶,笑道:“连我都打不过,却偏要去闯万松谷,现在好了落得如此下场。”
阿娜耶垂了垂眼睑,问:“那日和我一同出来的是谁,现在在哪。”
李雪卿扯了一片花瓣放在唇边一吹,看着花瓣幻化成白色蝴蝶,漫不经心道:“你问他做什么?他可是被你害惨了,从生门入的万松谷险些从死门出来,和你那皮肉之痛相比,他可是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阿娜耶没有说话了,好一会儿她才问::“何时启程。”
李雪卿见她这般样子,心下多了些计较:“两日之后。”
有风从游园吹过,几朵开败的山茶花从枝头落了下来,落在李雪卿身边。
阿娜耶看了一眼地上的山茶花,微微垂了垂眼睑,掩住暗淡的眸光。
“有些东西就像是这山茶花一样,过了它的季节便凋零。”
李雪卿注意到阿娜耶的目光,也跟着看向了地上的山茶花。
游园的山茶花都是白的,而这一朵却是红的,且滴着血。
阿娜耶扯了扯嘴角,眼里满是戏谑:“看来你有客人了,我就不打扰你了。”
李雪卿将手里的木匣朝阿娜耶一丢,细长的眸子里是漫不经心,可偏偏极了色彩斑斓的毒蛇在盯着猎物:“兰偌是在照顾你罢,这东西给她,让她给我带回去。”
不远处的一株山茶树飘下了几片叶子,阿娜耶注意到木匣上雕刻精致的桃花鸳鸯,又看了眼李雪卿长袖上的暗纹,若有所思的转过游廊离开。
玉质的扇柄在雪白的掌心轻轻的敲了几下,李雪卿看着面前的暗卫,轻声道:“都困在万松谷了么?”
暗卫低着头,道:“是。”
李雪卿笑了笑,眼底满是讥讽:“不见黄河心不死。”
万松谷多奇石怪松,每一处都是推算千遍过,既能是一线生机也可为万劫不复。
猩红色的血液染红了地上干枯的松针,一只只饿狼瞪着发亮的绿眼死死的盯着他们的猎物。
狼嚎声里,是撕裂的血肉,咬断的白骨,凄厉的惨叫织成的惨像。
山风肆意的断崖上,一枝红色的山茶花落在了一双系着金铃的赤足边。
李雪卿握着一把玉骨扇,看了眼断崖下的景象,勾了勾嘴角,嗤笑道:“不过这点三脚猫的功夫,连万松谷里的青狼都对付不了,也不知道是谁给的胆,光凭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就敢合谋,可真是嫌命长。”
山风夹着断崖下头浓郁的血腥味儿冲了上来,李雪卿转头问:“兰偌,无花呢?”
在后头站着的兰偌朝前走了几步,柔声道:“大公子是从惊门入的谷,如今也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想必还在‘九曲溪’那儿,而这是‘眠谷’,离‘九曲溪’还有些地方,少主莫要担心。”
李雪卿扯了扯嘴角,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担心?我有什么好担心的?他给那些中山狼通风报信的时候,可没想着要放过我。”
眠谷里的惨叫声渐渐远了,断崖上便静了下来:“我啊,可是他心头的一根刺,他不拔了便一生作痛。”
李雪卿转过身,雪白的赤足踩在了红色山茶花上:“之前的事我可以不计较,可这次——联合武林里那些个沽名钓誉之徒,花了大价钱请了杀手做掩护,就为了趁着姑姑回大漠除了我,这可就不能怪我了。”
兰偌听出了他话里的杀意,身子一僵,有些勉强道:“可大公子毕竟是主人的孩子,少主这般行事恐怕不妥。”
“不妥?有什么不妥的?”李雪卿看着扇柄上雕刻的花纹,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不过是处理些蠢货而已,又不是让他去死,有什么不妥的。”
正看着检测指数的519:“……”
宿主你这不对啊!咱没拿反派剧本啊!
519突然想起自家宿主最近干的事情,默默地将自己裹成球,躲到角落沉默了。
好像大概可能,它的宿主早就被石观音养歪了。
兰偌听了李雪卿这话,没再说什么,可眼里却满是担忧。
只是,她究竟在担心谁?
金铃声忽然响了起来,一阵疾风从兰偌身后掠过。
兰偌忽然觉得有些冷。
耳边山风呼啸,从她娇嫩的脸颊刮过,疼,可比不过此刻的震惊。
折翼的蝴蝶在山风中脆弱无助,她看着断崖上转身而去,渐渐消失的少年,仿佛能听见他足踝金铃在泠泠作响。
究竟是什么时候被发现的?还是从一开始就已经知道了?
冰冷的潭水淹没了兰偌单薄的身子,她不断在下沉,不断在挣扎,不断的想要逃离这种窒息感。
从潭水爬出来那一刻,明明已经脱离了死亡,可她依旧觉得自己还在水里,浸泡在铺天盖地的窒息感里,像是一张湿透的纸,随时可能腐烂。
兰偌看着四周凶神恶煞的青狼,苦笑一声,朝着骑在头狼背上的异族女子行了一礼:“珂绮朵大人。”
被称为珂绮朵的御狼女冷冷的看着兰偌,碧绿色的眸子里是毫不掩饰的对背叛者的厌恶。
珂绮朵拔出腰间的匕首,朝兰偌一掷,冰冷的刀锋从满是水迹的脸边擦过,割下一缕青丝落进了潭水里。
珂绮朵伸手拍了拍头狼,轻声道:“阿绯走。”
头狼忽然嚎叫起来,围在潭边的青狼恶狠狠的瞪了兰偌一眼,随着头狼渐渐远去。
凌山崖上,一株红梅开得正艳。
金铃声由远及近,一双雪白的赤足踩在了凋零的红梅花上。
梅树下站着的阿娜耶听见这金铃声,转身一看,果然是一袭白衣的李雪卿。
不得不说,穿白衣的李雪卿真的很像是另一个人,一个像是天上明月的死人。
李雪卿走到阿娜耶身边,目光随着阿娜耶看着的方向一望,便看见一群青狼围着那些沽名钓誉的伪君子。
他拿扇柄一下又一下的打着掌心:“如何?”
阿娜耶淡声道:“不如何。”
李雪卿笑了起来,艳丽的容颜像是盛开的芍药过于妖治。
他道:“看来在无花眼里,这些人还不够啊。”
不过一群沽名钓誉的蠢货,怎么可能让自视甚高的无花以身犯险。
阿娜耶忽然注意到一个人没了。
她笑了笑:“怎么,这兰偌跟了你这么多年,你竟也舍得?”
李雪卿摇了摇头,虽是笑着眼底却没有一丝温度:“她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早知道无花是什么人,却还心甘情愿陷在无花的温柔乡里,成了把叛主的刀,只是让她和无花做个了断罢了,谈什么舍不舍得却是说笑了。”
阿娜耶不置可否。
她和李雪卿认识这么多年,早就知道对方是什么性子。
若非当真是失望至极,恐怕这人还会念着旧情犹豫不决。
阿娜耶道:“看来这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他以为收服了兰偌就能得到并拿捏住你的软肋,却没想到因着兰偌,反倒是被你误导,这该是说他高估了兰偌在你这的地位,还是他另有打算?”
李雪卿摇了摇头,戏谑道:“你以为他是什么人?能被称为七绝妙僧,那心眼子可多着呢,连长孙红都能被他反过来利用,他怎么可能将宝只压在一个兰偌身上。”
阿娜耶来了兴趣:“愿闻其详。”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