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隔世而来

王怜花是一个披着羊皮的魔鬼。

这是李寻欢打开那份文件后,脑海里唯一盘踞的想法。

她长久的盯着这份足以颠覆柴、王两家的罪证,眼神深沉得好像眼前摆放的不仅仅是一份文件,而是一个沉默却带着嘲讽微笑的脸。

被算计了啊。

李寻欢得出了这个结论,她自嘲的笑了一下,动作缓慢的将那一张张资料重新放回文件袋里。

这并不是李寻欢第一次被人算计,早在四年前,在她还没有出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时候,热情慷慨且富有同情心的李二小姐迎来了她人生最重大的转折点。

那的转折点不是别的,正是一个女人,一个温柔如水善解人意的女人。

“那个女人叫做龙啸云,她是个很聪明的女人。”

王怜花陷在懒人沙发里,她正对面是一位散发颓废气息的青年。

或许是混血儿的缘故,青年的五官带着很明显的异域风情,尤其是那双祖母绿宝石一样的眼睛,在温暖明亮的阳光里,像是密林里波光粼粼的湖泊。

这位青年不是别人,正是江城最好的催眠师殷宴。

“明明是称赞,可是你的口吻却听不出一点好意啊。”殷宴拿起镊子,往他的咖啡杯里加了几块方糖。“虽然不太清楚,但是当年李家二小姐要把家产转赠给一个外人的事,我还是听说过的,这位龙啸云小姐应该就是那个外人吧。”

虽然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可是能把一个家财万贯的大小姐哄到把家产转赠,不得不说,这个龙啸云是真有本事。

热腾腾的蒸汽从咖啡杯里冒出来,带着咖啡豆的香气遮住了殷宴的脸。

他面前的方桌上只有三样东西,甜点、咖啡、文件袋。

甜点和咖啡已经动过了,殷宴很自然的拿起剩下的文件袋拆开。

出乎意料之外,文件袋里的文件和李寻欢无关,反而是林诗音的资料。

殷宴挑了一下眉,语气变得促狭:“我们王大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刚刚还在讨论李寻欢,现在就轮到人家前男友了?

王怜花屈指敲了敲桌,皱着眉道:“别胡思乱想,我找你是因为这个。”

她抽了一张材料出来,点了一个地方。

殷宴扫了一眼,这才发现这个文件袋里的资料只有一张是林诗音的,剩下的都是一些关于梦境的研究报告。

“反复做一个记不起来的梦,并且会因为这个记不起来的梦流泪,心悸?”

“不是我说啊,你这个看起来可真像是什么小说的剧情。或许你需要的不是我这个催眠师,而是会捉鬼的道士也不一定哦。”

回应殷宴的,是王怜花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林诗音从二楼下来时,身上还穿着睡衣,很可爱的一件绿色小恐龙装。

殷宴瞥了一眼王怜花身上的同款,沉默且无语,在心里偷偷骂了一句:“臭情侣,把狗骗进家里杀。”

似乎是没注意到家里来了客人,林诗音半眯着眼就挂到了王怜花身上,亲昵的蹭了蹭女朋友的脸。

殷宴接着沉默且无语,别以为他没有看见,这只绿恐龙一个小时前就在二楼走廊探了一下脑袋,现在装什么刚起床啊!

据说,人之所以记不清梦见了什么,是因为梦见的东西过于沉重,远远超出人的承受能力,于是为了保护人体,大脑就将梦见的东西选择性遗忘。

作为殷宴的朋友以及曾经的病人,哪怕王怜花不止一次围观殷宴的催眠,但不管是第几次,在看见殷宴从工具箱里捞出一个香炉时,她仍然忍不住怀疑对方的执业证书是假的。

香炉古朴,青铜质地的表面像是蒙了一层灰,随着香料被点燃,几缕青烟从暗孔飘出,带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草木香侵袭人的感官。

宛若少女柔软的手掌遮住了眼睛,朦胧的青烟盘旋而来,将面庞覆盖,将视野中的景物变得模糊。

林诗音只觉得一种说不出的疲倦席卷了他的神经,他下意识握紧了心上人的手,张了张嘴,似乎想要留下一点话语,却猛地坠入深沉的梦乡。

梦境是个很奇妙的地方,明明人的五感变得无比迟钝,可当一些事发生时,大脑却仍然能迅速的做出应有的反应。

林诗音来到了那个记不清的梦里,他站在空荡荡的街上,手里提着一盏长明灯,正站在一户人家门前,像是正要去拜访什么人。

“推开这扇门,你要的答案就在里面。”殷宴的声音从林诗音背后响了起来,“或许是和你预想的,完全不一样的答案哦。”

在苏醒和遗忘之间反复横跳的梦,大部分不是什么美好的存在。

殷宴看了一眼手里提的长明灯,里头的烛火呈现出青白色,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

林诗音没有迟疑多久,他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推开门,入眼是一片大雪,林诗音的视野短暂的变作一片空白,但他敏锐的嗅到了血腥味。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这心剑不愧是千面公子的徒弟,虽说是个女儿身,却踩着天机老人和金钱帮帮主当了天下第一!”

“可不是嘛!我还以为下一个天下第一会是金钱帮帮主,谁能想到竟然是个黄毛丫头!丢人!真是丢人啊!”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看不起女人?有本事这话你当着你老娘的面讲!还读书人哩,我看你这书怕是读到狗肚子里。”

“你你你!你这小女子怎这般说话?”

“我怎么说话?我说什么可不需要你来管。”

“不过我听人说,咱们这新出炉的天下第一其实还是小李飞刀的未婚妻。”

“你乱说什么!”

“看来兵器谱第一要改成心剑了。”

“唉唉唉!心剑怎么走了?”

“哎呀!别往前挤了!你们谁踩到我的鞋了!”

一声声,一句句,嘈杂混乱,像是一滴浓墨,在惨白的纸张上晕染开。

林诗音望了过去,他看见无数人簇拥在一座擂台边,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赞美诋毁猜忌艳羡,种种情绪如同一个染缸。

一个身着白衣,半边身子都是血的姑娘就站在擂台中央,手里拿着的剑还滴着血,可看着却不像是凶器,反倒像祭祀的礼器。

在众人的讨论声里,林诗音听见了一声叹息。

这声叹息给人的感觉十分复杂,像是欣慰,也像是遗憾,更多的却是一种目标达成后的空洞?

林诗音朝四周看了看,他试图找到这声叹息的主人。

林诗音没有找到这声叹息的来源,但他看见一只雪白的大鸟从长空掠过。

站在台上的心剑忽然动了,她像是一片被风吹起的羽毛,轻飘飘的吹过一片屋顶,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拔出刚收回鞘的剑,朝一片阴影扫过。

“是荆无命。”

林诗音忽然出声,他盯着远处交手的两道身影,竟说出其中一人的身份。

林诗音忍不住朝前走了一步。

就这一步,他忽然就看见了那位倚靠在马车旁,抱着一只狸奴,正在皱眉的青年。

明明梦里没有任何触觉,可看见青年那一刻,林诗音却清楚感觉到他的眼泪从脸颊滑过。

“阿哥!”

像是起风了,无数镜影在周围割裂,如一幕幕卷画,螺旋交织着铺开。

林诗音朝着青年冲了过去,他从交织在一起的卷画里路过,消瘦高挑的身形随着光影的转移而缩小,就好像一尾在时间长河里逆流而上的鱼,转眼间就变成了一个模样。

林诗音此刻的模样俨然是台上的心剑。

青年转过身,抬手接住扑过来的人。

他轻声问:“不是说好别再来了,怎还是又回来了?”

无奈又纵容的语调,分明是早有预料。

林诗音没有说话,他只是埋在青年的怀里,如溺水之人紧抓浮木一般,紧紧的抓着青年的衣襟。

朱红的长明灯因为主人的失态摔在了地上,它并没有摔碎,只是燃着的灯火从橙红转了浅金,就好像在一点一点的褪色。

埋藏在胸膛里的悲伤像是巨大的海啸,淹没了这个再次记起过去的灵魂。

林诗音记起来了,他又哭又笑,好像一个疯子,用一双满是泪水的眼睛紧紧盯着青年。

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当年的处刑台下。

林诗音觉得他的灵魂好像分成了两半,一半在悲伤的哭泣,一半在审视这场,光怪陆离的梦。

他于是松开手,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仰起头,指着远处立在血泊中的心剑:“你总是这么清醒,这么残忍。”

就算是在梦里,也不愿给一个美丽的假象。

“人有生老病死,我也不例外。”青年伸手擦了擦林诗音脸上的泪水,如过去一般给予了温暖的怀抱,“这应是我的一点私心,比起什么都不知道的死去,如一颗菟丝子般依靠旁人存活,我更希望你,我仅存的亲人能坦荡的站在阳光下,在这吃人的世道里活下去。”

王怜花也是这般想的,这个冷淡偏执,似乎什么也不在意的男人,最终还是口是心非的留在了他唯一的弟子身边。

青年捡起了林诗音的长明灯:“回去吧,别再回来了。”

他又一次说这种话,手里提着的长明灯闪烁着幽蓝鬼火,隐约透露出几分不详。

“可是,兄长我好想你。”

林诗音终于接过了那盏长明灯,他的话音还未消散,这个梦境却轰然倒塌,一切都碎裂开来。

碎裂的梦境变成了一片镜湖,长空挂着血红的月亮,水中飘浮着脸色苍白的旅人。

随着一只雪白大鸟从东方飞来,一盏盏长明灯在镜湖上空点燃,青白的灯火摇曳着倒影水中。

在灯火的尽头,一只小舟飘浮在群星之间,它处于真实与虚幻的界限,像一片被风带来的绿叶。

殷宴借着长明灯,终于找到了这只小舟。

他看了一眼船边纵横交错的锁链,目光转向躺在小舟里沉睡的少年,低头踹了一脚蔓延过来的黑色兰草:“看来找对了。”

说完,殷宴拿着长明灯就砸了过去。

青白的灯火瞬间点燃整个镜湖,将锁链与兰草吞进火海。

那个少年在亡灵哀鸣声里苏醒,蔚蓝的眼眸像是被雪擦洗过的晴空。

曾经的救世主,是挣扎的堕落者,是被称作人形天灾的法则契约者……他拥有无数个名号,可唯有“雪卿”才是永恒不变的真名。

殷宴朝前走了一步,恍惚间,他听见一个声音说:“命运的齿轮已然转动,被自我束缚的旅人啊,请在时间长河里打捞起过去换取一张通往未来的门票……”

完啦,准备修修前面的!

因为准备学业所以没怎么更新 不好意思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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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隔世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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