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之中,绿洲极少,姬冰雁也是靠了他那天生对水汽敏感的哑奴,才能侥幸寻得一处绿洲。
只是,看着那绿洲之中沐浴的少女,姬冰雁的脸色有些难看。
大约半个时辰,白鸽转过一处沙丘,带着宁雪卿一行人寻到了一艘鬼船。
宁雪卿看了眼空中衔着绳索的数百只苍鹰,轻轻蹙了蹙眉,轻声道:“似乎少了几只啊。”
少的那几只又去哪了,是被龟兹国的人猎走了么?
宁雪卿不知道是不是,但他觉得这极有可能。
他还未跑去中原时,龟兹国的人就总是对他的鸽子下手。
鬼船之上,立着一名体态袅娜的白衣女子。
她看着宁雪卿一行人,不,是看着宁雪卿,轻轻的笑了起来,秋水盈盈的眸子里满是温柔。
白衣女子足尖一点,水袖翻飞宛若白羽飘落,像是天上仙子落入十丈软红,一举一动一蹙一笑尽是万种风情。
宁雪卿下了骆驼,望着白衣女子,笑着问:“姑姑怎来了?”
白衣女子伸手摸了摸宁雪卿的脑袋,弯眉浅笑道:“阿卿回来了,姑姑自然是上心的。”
宁雪卿垂了垂眼,垂在衣袖里的手暗自攥紧:“姑姑果然最是疼我。”
白衣女子闻言,嗔道:“你啊,你啊,一声不吭就跑去中原,也不怕遇上什么麻烦。”
麻烦?
有什么麻烦是比被人当做一个死人更麻烦的?
宁雪卿心里如此说,可面上却挂上了笑,也不说话,只是注视着白衣女子。
他不笑时身上的违和感便消失得一干二净,好像他这个人天生就不怎么笑。
可又不知怎的,江湖上人人提起无夏谷的医仙宁黎都会下意识记得他的笑靥。
白衣女子晃了一下神,就算看了十几年,见证了面前这个孩子的成长,可她偶尔还是会忍不住透过他去寻找另一个人的影子。
而不远处的鬼船上,有位青年正看着这一幕。
青年冷笑道:“原来是他回来了,难怪母亲会亲自到这儿。”
一旁的粉衣少女闻言,伸手挽住了青年,柔声劝道:“夫君何必如此,少主自幼由师尊亲手教养,自然是会亲近些,若是夫君也是这般,那师尊必然也会如此待夫君的。”
青年的脸色并没有因此舒缓,反而更加冷冽。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那笑靥如花的少年郎,深邃的眼眸像是深不见底的寒潭,充满了凉意:“母亲怎么会。”
他从来就不敢拿自己和李雪卿相比。
没有人会比他更知道,他的母亲、纵横大漠的石观音,从来只会对她黄山世家的人不同。
就算是他,她的儿子也从来没有从她那里得到过哪怕片刻的温柔。
刚刚登上鬼船,宁雪卿,不,李雪卿的目光就落到了那青年身上。
他极为认真的端详了一会儿,然后道:“无花,为何你如此喜欢这奇丑无比的人.皮面具?”
轻描淡写的语调,然而那双异瞳里是毫不掩饰的挑衅。
被偏爱的永远有恃无恐,哪怕这份偏爱是镜中花,水中月。
石观音轻飘飘的瞥了眼无花,眼里满是冷漠。
他们这对母子不像是母子,倒像是陌生人一般。
可石观音的目光落在李雪卿身上,却又是万般纵容,端的是天差地别。
在知道那个秘密前,无花对石观音偏心李雪卿这件事非常的不满。
可他知道那个秘密,知道李雪卿这张脸像谁之后,他又暗自怜悯起这个似乎什么也不知道的堂兄弟。
只是还是会妒忌啊。
无花盯着对李雪卿嘘寒问暖的石观音,尽管心里清楚这是为什么,然而他仍然忍不住心里的火气。
多可笑啊,李雪卿没想过他其实也只是一个死人的替代品。
而他无花却连一个死人的替代品都赢不了。
他的母亲、纵横大漠的女魔头石观音原来早就成了一个疯子。
长孙红握住了无花的手,只觉一片冰冷:“夫君。”
石观音何其的敏锐,自然是注意到了无花的变化。
可她并不在意,又或者说,无花还不值得她在意。
无花伸手摘下一张薄薄的面皮,连着那伪装用的头发也扯了下来。
曾闻西方极乐世界有一莲花佛子,出淤泥而不染,品性端庄,傲岸孤洁,容色极美。
李雪卿师从稷下学宫祭酒,自幼遍览全书,博识强记,几乎是一看见无花的真容,便想到了那佛经之中关于莲花佛子的记述。
只是佛子品行高洁,哪里又是无花这等假人能媲美?
李雪卿瞥了一眼长孙红,见她眼中的关切不似伪,不由得心生讽刺。
他们李家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惯是会骗人。
西域诸国之中,有国名龟兹,地处大漠,与中原接壤,是为中原行至西域必经之路。
楚留香一行人所遇到的,便正是这龟兹国国的琵琶公主。
自古以来,美人爱英雄,楚留香虽不是英雄,却依旧是得了美人钦慕。
李雪卿听闻龟兹国国宝极乐之星后,便选了个日子潜入龟兹国王宫。
他本就不是什么端庄的君子,做起这种梁上君子的勾当也不会觉得失礼。
龟兹国的国库里收藏着这个偏远小国所有的宝物。
是夜。
李雪卿身着白衣,坐在金银堆成的小山上,拿着一颗硕大的宝石,掂量着往上抛了几下:“阿容,姑姑很喜欢这极乐之星么?”
他如此询问,然而语调却没多少笑意。
被称做“阿容”的少女名唤曲无容乃是石观音的门徒,也是李雪卿的青梅竹马。
曲无容点了点头,有些迟疑:“师傅应该是喜欢的。”
李雪卿拿着极乐之星从金银山上轻轻一跃,落到了曲无容面前:“那阿容喜欢么?”
曲无容看着近在咫尺的极乐之星,整个人都愣住了。
天上虽有繁星无数,可她眼前的极乐之星却似能令天星具为之黯淡无光。
然而,在她的眼里比这极乐之星更加明亮的却是李雪卿。
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层又一层,将整个宝库包围起来。
曲无容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李雪卿从地上捡起面铜镜,照了照,随意的朝身后一丢,露出一个风轻云淡的笑容:“走了。”
看着被那些龟兹国士兵重重包围的少年,胡铁花深深的沉默了。
胡铁花语气里满是狐疑:“老姬,我是不是酒还没醒,我好像看见了宁黎兄弟。”
姬冰雁摇了摇头,看着那少年的眼里满是忌惮:“确实是他。”
这龟兹国有什么是值得无夏谷的少主亲自出手的呢?
姬冰雁对此很是好奇。
但他没有得到答案。
胡铁花揉了揉眼睛,再三确定那真是“宁黎”。
他有些茫然:“宁黎兄弟怎么去和老臭虫抢饭碗了?”
李雪卿眼尖的从人群里发现了楚留香的身影。
他轻轻的笑了笑,对身旁的曲无容道:“阿容可记好了,那个人啊,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楚香帅,你日后可千万别被他骗了去。”
风流倜傥的楚香帅啊,可是很多红颜知己呢。
曲无容顺着李雪卿的目光看见了楚留香,轻轻的应了一声。
“他怎么会在这里?”
楚留香看着那手执折扇,步步杀机的白衣少年,深深地拧起了眉头,询问的看向胡铁花和姬冰雁。
胡铁花摇了摇头,目光一直紧紧的追逐着红衣少年:“谁知道呢。”
姬冰雁同样摇了摇头:“无夏谷的人素来亦正亦邪,没有人知道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楚留香语气有些紧张:“老姬那你知道什么。”
姬冰雁看了眼楚留香,复而将目光落回到李雪卿身上:“这世上没有一个人真正知道关于无夏谷的一切。”
折扇轻轻的从颈间吻过,带起一串血珠,飞溅到李雪卿的脸上。
李雪卿合起折扇,目光在楚留香脖子上的吻痕顿了顿,尔后若无其事的移到了一旁:“原来是楚香帅啊。”
还真是不管在哪都很风流啊。
楚留香注意到李雪卿的目光,轻轻的咳了一声,问:“宁少主这是何意?”
李雪卿甩了甩扇子上的血珠,笑着说道:“香帅不是已经看见了么,又何必再问。”
楚留香看了眼曲无容:“宁少主当真不愿解释?”
回应楚留香的,是李雪卿手里的折扇。
善医者也善杀,无夏谷的医师可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胡铁花忽然闻到了一股奇特的香味:“什么味道?”
匆匆赶来的琵琶公主失色道:“是迷迭香!”
眼看看最后一个姬冰雁也倒了下去,曲无容这才将手里的瓷瓶封住。
李雪卿点了楚留香的穴道,淡淡的说道:“楚香帅果真异于常人。”
楚留香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少主谬赞了。”
“对了,楚香帅要找的人在黑珍珠那儿。”李雪卿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忽然道。
他是知道楚留香跑来大漠是为了什么。
在江湖上发生的事情,极少是无夏谷不知道的。
毕竟要做见不得人的勾当,没点立得住的本事,终归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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