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之上,云鲸长啸。
叶孤鸿站在月桂树下,盯着一身是血的叶孤城,有些牙酸。
这是……孤城表哥?
半月后,昏迷已久的叶孤城终于醒了过来。
他扫了一下四周,目光在哪些四周极其陌生的物件上略有停留。
像是明白了什么,叶孤城掀开锦被下了塌。
是他么?
叶孤城转过了精雕细琢的云母屏风,来到了外舍。
他却并没有看见他想看见的那个人,只见一室清冷。
心里空落落的,仿佛是缺了一块。
叶孤城眸光一暗,心中是有些失望的。
心口处忽然滑下一道阴影,叶孤城这才注意到了他身上多出了一样物什。
他将那物什取了出来,仔细一看不由得有些失态。
和田白玉的料子,半黑半白泾渭分明,用着精湛至极的刀功雕刻成了逐尾相戏的两尾鱼儿。
这般熟悉的样子,分明是探子传来密信中提到的当朝国师的心爱之物。
这不是他的东西么?
怎会出现在他的身上?
攥着玉佩的指骨隐隐发白。
叶孤城心中隐隐有所猜测,只是却不愿相信。
他生有薄茧的手轻轻的落在了玉佩光滑的面上,很快有了些许薄温。
叶孤城看着这枚黑白双鱼佩,不由得想起了他在紫禁之巅上见到的东西。
他与西门吹雪决斗时,他曾短暂的陷入了一种很玄妙的境地。
这玄妙无比的境地与他素未谋面的亲兄弟叶雪卿有关,更准确的说,是与叶雪卿的过去有关。
叶孤城与叶雪卿,他们一个是人间傲岸孤洁的莲,一个是遗世独立的仙,他二人有着一般无二的容颜,本应是这世上最亲近之人。
可却因世事无常,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在与西门吹雪决斗时,在他的剑即将穿过西门吹雪咽喉的前一瞬,叶孤城忽然看见了他本不应知晓的东西。
叶孤城看见了过去的叶雪卿。
华山之下仙人琼台,茕茕孑立遗世白衣。
谁能想到,奇绝险峻如华山,在云雾缭绕深不见底万丈悬崖峭壁之下,竟是那样一方世外仙境。
可就是这样一处仙境福地,除了那仙风道骨的青袍道人,从始至终便也只有那一名白衣如雪的少年。
叶孤城并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他唯一知道的,是他以虚无缥缈的幽魂之身,陪着那与他模样一般无二的少年生生走过十年。
十年生死两茫茫,这十年之间,发生了太多太多。
当年那位青袍道人渡劫离去后,便只有年宜尚小的叶雪卿,独自一人居于这片鲜有人迹的世外仙境。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叶孤城旁观着叶雪卿一点点的染上了孤寂、冷漠,一点点的长成了后来那副光风霁月的模样。
他曾试图与叶雪卿说话,也试着去接近叶雪卿,可每每也只是徒劳无功。
久而久之,叶孤城便也明白,他此时此刻所见诸物,只是叶雪卿早已过去的昔年。
他只是成了旁观者,去看了这段不曾有他的过往罢了。
早已成了定局的昔年,任凭叶孤城如何愧疚郁结却是再无法更改。
本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子,却在阴差阳错之下,渐行渐远。
初见当今天子时,天子曾说,若叶孤城是出淤泥而不染的濯濯青莲,那么叶雪卿便是高高在上的皎皎皓月,皆是那般不食人间烟火。
明月天涯咫尺路,青莲隔岸污泥身,也许有些事,从一开始就是注定了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叶孤城终于回过了神。
他看着手里这块黑白双鱼的玉佩,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那双清冷明亮的眸子里充满了愧疚。
叶孤城自嘲的笑了笑,生有薄茧的指腹轻轻从那块玉佩上划过。
他这兄长做得可真是失败。
从未尽过一个为人兄长的责任,可到头来却还要素未谋面的亲兄弟替他百般周全。
叶孤鸿便是这个时候端着汤药来的。
几乎是刚一入门,叶孤鸿便在这沉寂已久的屋子里感觉到了叶孤城的剑意。
他心下一喜,略一寻找,便看见了叶孤城。
叶孤鸿立即端着汤药走了过去。
只是也不知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在离叶孤城还有几步的时候,叶孤鸿忽然停了下来。
他小心翼翼的叫了声:“表哥?”
叶孤城淡淡的看了一眼叶孤城,也不说什么,就只是看了这一眼而已,便又将目光又落回了手里的玉佩上。
叶孤鸿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那太医说的情况到底没有出现,表哥没得了离魂症。
叶孤城察觉到叶孤鸿有些不对劲,不由得又看了眼过去。
叶孤鸿顺势将手中的药汁朝叶孤城一递,笑得有些勉强道:“表哥,该喝药了。”
叶孤城接过汤药一饮而尽:“他如今身在何处?”
叶孤城虽没有确切的说出对方的名字,可叶孤鸿却知道他在问谁。
叶孤鸿接过叶孤城递回来的碗,将其小心翼翼的放在了一旁的八仙桌上,又轻手轻脚的将叶孤城扶回软榻上:“表哥你先别动,你待我与你细说。”
说着,叶孤鸿转进屏风背后拿了锦被出来,颇为小心的盖到叶孤城身上。
太医说了,小心风寒。
“二表哥他在你与西门吹雪决战那一夜,便已经羽化飞升。”
“如今已不在人间了。”
叶孤城眸光一暗。
原是这般,已经飞升了。
他们这对兄弟,终究还是错过。
叶孤鸿见叶孤城沉默了下来,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便也不打算再打扰叶孤城修养准备离开这屋子。
只是叶孤鸿刚朝外头走了几步,忽然是想起了什么。
他转过身看着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的叶孤城道:“说到二表哥,我倒是想起来一事来。”
叶孤城淡淡的问了一声:“可是陛下要追究行刺一事?”
决定刺杀帝王,以下犯上的时候,叶孤城已经有所准备了,此刻听了叶孤鸿的话倒有种尘埃落定的心安。
从他为了白云城答应南王刺杀当今天子时,他便知道这一天早晚会到来。
刺杀天子无非是成王败寇,成,则安然无恙,败,则万劫不复。
因而无论是何种结果,叶孤城都早已做好了准备。
叶孤鸿没说话,只是在这屋子里翻找起来。
叶孤城蹙了蹙眉,他不太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
眼见着叶孤鸿从不知处翻出一份圣旨,叶孤城瞳孔微微一缩,语调晦涩的问道:“这圣旨上说了何事?”
叶孤鸿看了眼圣旨,又看了看叶孤城,语气莫名:“也没什么,只是封了表哥为少傅罢了。”
叶孤城一愣:“帝师?少傅?”
叶孤鸿点了点头:“对,帝师之一的少傅一职。”
别说叶孤城觉得不可思议,就算是一直跟随着宴海清的魏子云对于宴海清这一道旨意也是疑惑不解。
魏子云坐在酒楼的雅间之中,紧紧的皱着眉头道:“陛下也不知是何想法,竟封了那叶孤城为帝师少傅。”
一个意图行刺的乱臣贼子,不株连九族便已是法外开恩,哪有人像是叶孤城一般,仅仅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几句,便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竟未被追究半分。
甚至于,陛下还特意下旨封其为少傅一职,也不知陛下欲作何打算。
陆小凤看了眼疑惑不解的魏子云,撇了撇嘴,道:“这有什么。”
以小皇帝对于国师的在意,别说是一个叶孤城,就是十个,只要是没有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来,小皇帝都能看在国师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更别说,叶孤城还是国师的亲哥哥。
区区一个被迫刺杀于他的叶孤城,在小皇帝看来还真不算什么。
就是冲着叶孤城那张和国师一模一样的脸,陆小凤就敢打包票,叶孤城绝对会没有任何事!
魏子云显然也明白这一点,故而也只是轻轻叹了叹气,便不再提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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