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神名与诸葛神侯

无情骤然抽回手,就像被火焰灼到一般。

迦楼罗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来不及调整姿势,啪叽一下鸟脸朝下倒在桌上。

无情:“.........”

无情微侧着脸,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打落在他的莹白如玉的侧颜上,光点跳跃着透过他长长的黑黑的睫毛,在眼睑上留下疏疏落落的剪影。

他明明是个江湖人,身上却透着一股清贵之气,那般的优雅尊贵,恍若王侯。

他低垂着眼帘,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夏日午后的阳光似乎过于温软了,照得他的脖颈都泛着浅浅的粉。

过了一会,无情余光看见那只小鸟已经艰难地站好,才轻轻地叹了口气。

迦楼罗抬起右爪,做了个握拳的动作,“这么小的鸟,也不知道它们是怎么活的。站都不站不稳。”

无情看了一眼她金鸟独立的独特造型,淡淡道:“无情以为这是楼姑娘的真身。”

迦楼罗道:“怎么可能。”

她展翅飞起,落在地上就化成了白衣黑发的人身。

“有句诗说得很好,但说的不对。”

“哪一句?”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我一展翅,又何止九万里呢?”迦楼罗嘴角噙着清浅如水的笑意,那笑意并不是得意或骄傲,只是在向朋友阐述一个简单的事实。

无情微一挑眉,然后点头道,“可惜无情一介凡夫俗子,不能亲眼得见金翅大鹏王的风姿了。”

迦楼罗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茶,“你最好还是不要见的好。”

她若有一日在人间化出万丈金身,那必是有惊天动地的灾难了,就像两百年前那样。

无情道:“殿下好雅兴,我倒不知金翅大鹏王何时愿意屈尊于这人间的鸟笼了。”

迦楼罗纳罕道:“你在生气?”

无情抬手端茶,饮了一口,又施施然放下,“并无。”

迦楼罗道:“你就是在生气。”

“在下已经说过了,并无。”

“你就是在生气,你跟遮罗珈真是一模一样,天生的小心眼。”迦楼罗半伏在书案上,贴进了盯他的脸,似乎要找出什么证据一样。

无情微微抬头,不动声色地将轮椅退后了三步,他仍是保持着他浅淡端正的笑意,仿佛什么也没听到似的,“在下并未生气,无情只是肉眼凡胎,如何能与你口中的遮罗.......”

他还没说完就瞪大了双眼,他的眼睛从来都是幽深的湖水,深沉的,不见底的,但此刻却像是骤然见了强光的猫儿一般,双目圆睁,惊慌无措。

因为迦楼罗用手捂住了他的嘴。

湿的,软的,温热的。

迦楼罗也顿了一下,她立刻抽回右手,像无情刚刚那样。然后用左手拉下衣袖遮住了自己的右手。

她转身去圆桌旁远远坐下,垂目盯着桌子上的茶壶看了一会,好像那茶壶是天上蟠桃盛宴装琼浆玉酿的酒壶一般珍贵,半晌才低声道:“不要叫他的名字。”

“........什么?”

“我说,你不能叫他的名字。他会感知到。”迦楼罗将茶水一饮而尽,默默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那是转轮王的神名,我可以叫,但你不可以。”

“我以为......你们与人间的官员们一样,可以称官职,也可以叫名字。”无情似乎已经恢复了一惯的从容优雅,他拿起桌案上的一本经书,合上放到一边。然后又拿起另一本叠放在上面。

“你好像放反了,那是第二卷。”迦楼罗捧着茶杯一本正经地提醒。

无情:“......多谢提醒。”

“不是这样的。你该知道,名字对于一个人来说也是十分有意义的。一般只允许亲近的人称呼。比如我叫你盛崖余你肯定会不高兴。”

她看到无情好像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她没在意,接着道:“名字对于仙、佛、人、妖、鬼来说具有强大的约束力。而神仙佛陀们真正的名字往往都是秘而不宣的,久而久之,其他神仙也不会知道工作了好多年的老同事到底叫什么。哎?原来叫花名这个事是从这打头的啊?

迦楼罗表示她悟了:“打个比方给你说,你去观音庙里求签,肯定是说‘观音大士在上’或者‘观音菩萨在上’,那是她的神职封号,一天里这种祈祷可能有几千万次,观音根本就一键屏蔽了,装作没听到。但你要跑到她的观音禅院指着鼻子叫她‘妙善,起床了’,那她大约会分神过来看看你是何方神圣。”

无情的表情一言难尽。

无情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窗外,欲言又止,止无可止,最后只默默地道:“你这样叫观音大士,她不会‘分神过来看看你是何方神圣’吗?”

迦楼罗忽然一笑,那笑意与她平时清淡的笑颜截然不同,竟然带着一种奇异的狡黠和得意,“我不一样,我有作弊器。”

无情看着她好像占了什么便宜一样得意洋洋的神情,禁不住也摇头轻轻一笑。

两人的笑意似乎将方才尴尬的气氛融化了,迦楼罗最后揉了揉眉心,叹口气,“我不是存心吓你的。主要是提前回来的是追命,我跟他不熟。正好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要送只鸟给你,还点名要黄色的,我就把那只鸟赶走了,自己混个编....不是,找个地方住。但我也没怎么吃你家的粮,这个要说清楚的。”

无情也叹气,“我不是怪你。你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凭着令牌进来,世叔必会将最好的客房留给你。”

迦楼罗托着腮,麻木地道:“我去同学家玩,并不是很想见到他家长。”

虽然用词有些怪异,但无情还是瞬间了悟,他摇摇头,“世叔为人宽厚慈爱,必会与你相处融洽。”

迦楼罗觉得这句话怪怪的,但她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对于诸葛神侯这个人,很多人看他是从不同的面看的。

有人看的是他的出身背景,师承一代奇侠韦青青青,与大师兄“懒残大师” 叶哀禅、二师兄“天衣居士”许笑一、四师弟“元十三限”元限,四人出师便名震天下,号称“老四大名捕”。(注1)

有人看他是看他的权势地位,神宗时,他受王安石的赏识提拔;哲宗时期,他与三苏交好,受司马光重用;今上即位后,又三救圣驾,位高权重。

而有人看他,看的是他培养出来震慑江湖的四位弟子。

无情智计无双,算无遗策,以暗器冠绝天下;铁手以温文尔雅的性格,浑厚无匹的内力名动武林。追命则得了腿功上的无上奥义,轻功卓绝。至于冷血,冷凌弃,传闻他是被狼养大的,性格坚韧,剑法锋锐狠辣,少有人敌。

迦楼罗跟无情比较相熟,她跟铁手和追命也有一面之缘,但今日才算真正见到了诸葛神侯。

他穿着白色的长袍,黑色的辫子自领部一直镶至腹部;令黑色更显著,白衣更夺目。(注2)

他站在白玉一般精致的庭阁里,他抚着半黑半白的胡须,悠闲地注视着面前悬挂的十六卷字画。这些字画有的气势磅礴,有的娟秀雅致,无一不是出自名家之手。

迦楼罗的眼睛能看到他脸上的每一丝皱纹,他的眼神是长辈和上位者才有的宽厚、包容、沉静。

无情在他面前,略失宽和;铁手在他面前,稍显稚嫩;追命在他面前,不够稳重。

可他仍然有着一张孩子一般俊雅的面容,透过时光的洗濯,显得更加清癯了起来。也许我们依然可以通过他的眼睛,窥见他在少年时光里是何等的慷慨激越,何等的丰神俊朗。

你看见了他,就看见了侠,就看见了正义,就看见了坚定。

无情恭谨地垂首道:“世叔,无情回来了。”

诸葛神侯颔首,“辛苦了。”

无情摇摇头,看了迦楼罗一眼,又道:“这是无情的.......一位朋友,楼姑娘。她为寻亲姐,来到京都。我.....我便邀她来侯府小住,也许可以帮得上忙。”

迦楼罗微一点头,“神侯。”

诸葛神侯温和一笑,初见这少女时,即便他已是上了年纪的人,仍然为那夺天地之造化的美丽感到惊心动魄。但初见的惊艳过去,他已然能以长辈的身份对这无情带回来的少女加以照拂了。

他语气柔和,透着几分关爱之情,“楼姑娘若不嫌弃,尽管在此住下。我这府上别的拿不出手,唯有几位劣徒在打探消息上还算有些长处。若令姐在京城、在大宋境内,定会有消息传来。”

他这几位徒儿,铁手温柔敦厚,待人至诚,又爱读书交友,知世故却不世故,可是却太过实心眼,牵制太多;追命看着玩世不恭,洒脱任性,其实最知人性,要与他交心看着最易,实则最难;冷血坚韧悍勇,勇毅果决,只是刚极易折,名为冷血,却是最为热血。

他每每看着,只觉天生万物以养人,可人人却都是不周全完满的。

唯有无情,他这个最小也最冷漠孤僻的弟子,看来看去,竟只得八个字:

难得情深,情深不寿。

无情看着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实则内心最是孱弱孤单。

只要走进了他心的人,便是在他心里挥剑持刀,将他割得鲜血淋漓,他也是咬紧了牙关,不肯呼一句痛的。

对于他认定的人,他最先奉上的也是唯一能奉上的祭品,就是他自己。

只要给他一点烛焰,他就能静默地,将自己燃成漫天大火。

温暖地,包裹地,照亮着你。

诸葛神侯看着眼前的白衣少女,她那么美丽,那么年轻,会是点燃这场大火的人么?

迦楼罗就在神侯府住了下来。追命和无情出乎意料默契地并没有透露她的身份,连铁手都是不知道的。于是铁手在饭桌上出乎意料地再次见到了“楼姑娘”。

这一日,只是平凡的一日,迦楼罗正默默地咀嚼着食物。她吃得很少,毕竟这只是用来打发辰光和掩饰身份用的。

可是,她忽然放下了碗筷。碗筷碰撞的声音惊扰到了在座的四人。

她抬眼朝着门外看去,眼神里竟然有种莫名的悲戚和哀叹,很浅,但确实存在。

然后她骤然从花厅里消失了。

她去了峨眉山。

看到大家的评论了,好可爱,大家怎么会以为迦楼罗这么小小只?她其实超大一只,而且牛牛的。

注1、2:百度百科

今天状态不好,身体不舒服,先写一章,看看后续是不是抽空再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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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神名与诸葛神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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