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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喂完马的芒青学着电视剧演的那样，往嘴里叼了根马草，没什么正行地迈出了客栈的大门。
她刚晃晃悠悠地走了两步，直觉有啥不对，又倒了回来。
客栈的墙角边蹲着俩头发蓬乱、灰扑扑的小孩，见她望来，当即局促地站起了身。
那看起来年纪稍大的孩子略有不安，偷眼瞧着少年人的神色。
芒青笑了，故意挑一下眉，打趣道，“二位又有什么贵干？”
圆滑一些的孩子胆子更大，道，“小乔不见了。晚上外面不安全，我们会在城里的灶王庙过夜，但是小乔一直没回来。”
他紧跟着解释，“她——就是小乔、小乔就是昨天那个偷你钱袋的。”
芒青脸上的笑容敛了起来，“她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昨天跟你分开之后，我们又汇合重新分了钱，小乔忽然说要去找一个人。”
“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两个孩子一齐摇了摇头，“那人之前也住在庙里，和小乔关系很好，还送过她一个肉饼。不过我们从……呃，大大大大前天开始就没再见过她了，可能只有小乔才知道她的动向。”
“刚走的时候，她还跟小乔有过联络。嗯……一两次吧。但是这几天一直没消息。”圆滑的孩子接话，“小乔说如果她没回来，就往城西的乱葬岗去找。”
芒青看着面前的两个孩子，突然问了一个略显古怪的问题，“昨天晚上你们在哪？”
年纪大一些的乞儿一下子涨红了脸。
他盯着自己破洞的鞋尖，小声回答道，“我们、我们就在灶王庙里啊。”
年轻人点了一下头。
此刻，她仿佛忽然褪去了那层风流写意的外表，显露出了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与可靠。
芒青并没有苛责什么，只是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脑袋，温和道，“我知道了。我会找到她的。”
闻言，圆滑一些的孩子也不禁搅了一下手指，撇开视线，下意识寻找理由为自己辩驳，“不是我们不想去，但是那种地方，我俩过去，恐怕就没有活路了。”
他还有半句话没说。
像他们这样朝不保夕的乞儿，早上还能见到，晚上便不见踪影的不知有过多少个。
说到底，三人之间也并没有多亲厚的关系，只不过落单的孩子更容易被盯上，他们才选择结伴。
能找上芒青，给曾经同行过的人搏上一丝希望，实在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芒青最后问了一个问题，“小乔去找的那个人长什么样子，你们还记得吗？”
大孩子回想了一阵，说，“往常见面的时候都是晚上，看不清。不过她年纪应该挺大的，穿的是绿色衣服，腰带上面别着一只葫芦。葫芦她挺宝贝的，谁也不让碰。”
圆滑的乞儿也凝眉思索了片刻，在这时忽而恍然道，“哦，那个人脸上有一块红色的斑，就在眼睛旁边，面积挺大的，斑上面还有两道刀疤。”
他用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下，“就是这样，交叉的疤。”
芒青若有所思，用食指点了点刀柄，嘱咐道，“知道了。你们也不要乱跑，白天去人多的地方，晚上就回庙里。”
两个小孩乖乖地点了点头。
得到线索的玩家在告别两个被策划雇来的童工线索npc后，开始飞檐走壁。
不到三分之一刻，她便已经落在了开封府衙展护卫的屋门外。
展昭练完剑，刚冲了个凉，此时头发半束，发梢还有未干的水迹，见到来人，不由略感惊讶，“芒青姑娘？”
芒青言简意赅，描述了一下绿衣人的长相，问道，“展护卫认识吗？”
展昭的神色沉了下来，“是柳木婆。她的师傅曾经以她炼药，才在皮肤上留下了斑纹。后来柳木婆弑师，途中为替同门挡刀，险些被戳瞎一只眼。”
“很多年前，噬魂蛊须用活人炼制，也因此颇受诟病，江湖引为邪术，还是柳木婆将其改造成了凭借尸体制作的蛊毒。”
芒青点一下头，说，“我要去城西乱葬岗，展护卫一起吗？”
展昭不假思索，“走。”
两人出了城，一路往西疾行。
土路逐渐不见了踪迹，一块块不祥的嶙峋怪石如同大地之上伏起的疮疤与肿瘤。
人还没到，便已闻到了一股骇人的恶臭。
乱葬岗近在眼前，作为标记的旗子脏污不堪，布料有气无力地在半空随风飘展两下，又很快垂落。
食腐的鸟类成群结队，盘旋着落在一具具人体之上，垂下头耸动地叨啄几次，重新扑棱棱地飞了起来，犹如一片密密麻麻的黑色蝇虫。
芒青停下了脚步。
一具泛着青色的白骨仰躺在地面之上，三两只皮蠹虫趴在深洞洞的眼眶边一动不动。
尸骨穿着一件青色的衣服，在它身边，躺着一个小小的、蜷缩起来的孩子。
是小乔。
她已经失去了声息。
这个倔强、机敏、可怜可爱、像一只护食小兽的孩子再也不会睁开眼睛了。
和许许多多成为乞丐的孩子一样，小乔或许曾被人期待着降生，也或许并没有人希望她的到来，但他们都在很努力地照顾着自己。
小姑娘的脸上挂不了二两肉，整个人灰扑扑、脏兮兮，仿佛一块毫不起眼的小泥巴。
没有自保的能力，整洁、漂亮就会变成催命符。
芒青缓缓蹲下身，把这只尚未翱翔便已被折断了翅膀的雏鸟抱了起来。
干涸的血液自小乔的脖颈处蹭到了芒青的衣服上，留下一道夹杂着细碎血痂的深痕。
少年人恍若未见，轻柔地帮她捋了捋鬓发，又很耐心地用袖口擦掉了孩子脸上的污渍。
一枚小小的碎银从小乔的衣襟处滚落了下来，静静地停在地面之上。
芒青注视着那粒碎银，片刻，平静地把它重新放在了小姑娘的掌心里。
很好。策划你等着。等玩家把反派砍成英雄碎片，下一个就来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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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站在年轻人身后，沉默地陪伴着她。
束起的马尾随着躬身的动作散落在芒青的肩膀处。
刘海遮挡了主人的神色，只投落下一片让人不安的阴翳。
此刻，那种被人刻意伪装出的、轻浮于表面的、玩世不恭的肆意终于揭去，露出了其下鲜为人知的、如同深海般幽静、冷寂、孤独却又足以承载远航的船只的内里。
她看似亲切，无论面对的是路边摆摊的小贩、抢过钱袋的乞儿，还是一地知府、誉满天下的捕快，都能谈笑自若，令人如沐春风。
因此，总是很少有人发现，芒青其实是一个外热内冷的人。
大部分人总是要花费很长时间，才能意识到她并非如同想象般容易亲近。
与预期南辕北辙的现实，便足以令人望而却步。
只有很少一部分人能够真正走到少年人的身边，了解她因真而伪的温柔。
展昭远要比绝大多数人都要幸运。
早在相识之初，他遇见的就已经是这个真实的、细腻而包容的芒青了。
坚硬的外壳终于裂开一条缝隙，这样的反差，便足够打动那个得以窥见一抹柔软的人。
当一个足够有魅力的人恰好还怀有一点不愿为人发现的、秘密的悲**彩，那么，她身上的所有可贵的品质便都会显得更加来之不易、更加富有引人入胜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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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色的土壤一点一点地将孩子小小的身躯掩埋，直到连衣角都再看不见，只剩下一块灰扑扑的土包。
衙役将柳木婆的尸身运送回官府。展昭抬臂亮一下腰牌，城门的守卫当即行礼道，“展大人。”
芒青瞅了瞅守卫，若有所思，一本正经地沿用了此人的称呼，“和小乔同行的孩子说柳木婆已经几天没联系过她了，柳木婆生前极其宝贝的葫芦此刻也消失无踪。展大人有什么见解？”
她看起来好像全然将那只有萍水之逢的孩子抛在了脑后，仿佛前不久细心将其埋葬的人不是她一般。
展昭也似乎并没有觉察出年轻人这明显古怪到了不寻常的态度，重新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案件之上。
“或许，这些时日以噬魂蛊在城中行凶的，并非柳木婆本人。至于柳木婆的死因，还要等公孙先生验过尸后，才好下定断。”
芒青随口抛砖引玉，“柳木婆来开封的行踪就连知府和展大人都不清楚，想必也不是什么尽人皆知的消息。连环案的杀人者会否是她的亲眷？”
展昭凝眉。
他的神色严肃，嗓音却仍旧很和煦舒缓，“柳木婆无亲无子，师傅死后，门派诸事皆由她的师妹操持。这位师妹便是那个被柳木婆挡刀的同门。我回去后立刻禀报包大人，使人前去探查。”
……
二人到正堂的时候，公孙先生正在向包拯汇报洪五的验尸结果。
“如展护卫所言，洪五的死因同样是断魂蛊毒，只是有一点不太寻常。”
包拯道，“哦？”
公孙先生将文书呈到知府面前，说，“洪五的右手小指被截断了。从创面的情况看，大抵是半月到十日前这个时间段内形成的伤口。
“学生细细查问过其他伙夫，只有一人注意到了此事，洪五对其解释为杀鸡不小心割到了手，但创口粗糙不均，显然并非利器所致。”
包拯沉思道，“在厨房这样经常需要与人打交道的地方，洪五受伤的情况竟没有多少人发现，或许，他平时也在有意遮掩。”
公孙策点了点头，同样若有所思。
这样的推测解释了一个疑问，却衍生出了更多令人费解的地方。
洪五受伤的原因究竟是什么，才需要他这样费心遮掩；他又为什么会恰好在万家灭门之日与人换了班。
倘若不是展昭细心，这样容易遗漏的细节是很难被人发现的。
拨开一层迷雾，眼前却仍是重重白幛。
感谢林间小鹿老师、屠龙老师、像鸟一样啾啾叫老师投掷的霸王票[三花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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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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