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祝向云的脸色很难看,这是她第一次对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有了惧意。
日记里字里行间都书写着主人心思之深,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便是所谓的手足之情在利益面也不值一提,其中也详细记录了无花是如何从司徒静手中骗取天一神水……
无花所犯之事罄竹难书,更何况他还是他国探子。
一个间谍潜伏至今,差点将整个江湖搅得天翻地覆。
略微思忖一番后,祝向云心中已有计较。
“……他若肯稍敛锋芒,莫要炫露,只怕会活得更久些。”
才从外面回来的祝向云骤然听到无花的这席无情的话,此刻屋内已没有了楚留香的身影,不难猜出无花话里的“他”是谁。
很快,她便从无花和南宫灵短短的交谈中得知了他们接下来的计划。
论其心狠,南宫灵终究不如无花,可他终究被无花说动,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祝向云叹了口气,外面已是天光大亮。
那家馄饨铺里依稀可见老板忙碌的身影,一旁的小摊上人也渐渐多了起来,祝向云和老板说了一声,便走到一处空位坐下。
揉了揉太阳穴,她又重重叹了口气,就在这时,她的馄饨也被端上桌,晶莹剔透的馄饨似白玉般端端正正躺在碗里,浓汤恰似琥珀,面上镶嵌了点点葱花。
许是她眉间的忧愁太过显眼,便是隔着层层雾气馄饨铺的老板也察觉出了异常。
“少侠可是遇上了什么烦心事?”
面对陌生人,人们的倾诉**似乎会高涨到一个新的节点。
祝向云将自己所苦恼的事简短说了出来,道:“我突然感觉心情好上了不少。”突然豁然开朗,她连忙道谢,“多谢老板,我明白了。”
老板一脸笑呵呵:“这样才好嘛,少年人哪有那么多烦心事,快些吃吧,不然凉了可就坨了。”
祝向云快速地吃完馄饨,离开时桌子上只剩一两碎银。
在城里转悠了半天,她再次找到了那个老乞丐,交给他一封信,老乞丐似乎并不意外她会找他帮忙,收下信封,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那封信在祝向云离开后被人以极快的速度送往福建莆田少林寺,收信人正是无花的师父天峰大师。
14.
曲阜东南尼山,祝向云从老乞丐那里得知秋灵素的所在地,日夜兼程奔袭之下,终于在楚留香赶来之前到达了尼山。
只不过,她再次遇见了一个人。
一个在江湖上“死”去很多年的人——天枫十四郎。
天枫十四郎身死是不争的事实,现如今出现的拦路虎自然是无花。
此刻正是一个不错的时辰,满山浓荫,风吹山林间,依稀可窥见一片碧苍,耳目间亦是鸟语花香。
祝向云放低了自己的呼吸声,藏在氤氲初升的晨雾中。
现下,她并不是很想和无花对上。
俗话说,不怕真小人,就怕伪君子。
无花是个小人,同时也是个伪君子。
而她向来不喜欢伪君子,尤其是像无花这种伪君子。
腾腾雾气中,似乎能听到有人在高谈论阔。
祝向云更不想暴露自己了。
空山寂寂,有飞流直下的瀑布,也有麻烦不断的楚留香,更有一出好戏即将开锣的演员。
也不知楚留香说了什么,那“天枫十四郎”突然狂笑起来。
听到天枫十四郎的话,祝向云忍不住皱眉,饶是她也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无花脸皮之厚可能是她此生所见第一人。
受任慈一掌不是因为他爹挑衅在先吗?
祝向云不由得感叹,无花可真会颠倒是非。
仅仅过了几息的时间,祝向云还沉迷于唾骂无花厚颜无耻之中,石梁上的“天枫十四郎”已和楚留香打了起来。
楚留香身子一转,向后掠去七尺有余,“天枫十四郎”的银环像是长了眼睛一般,随着楚留香的身形而移动,连闪了七八次,那银环突然变了一个样子,入目之下,竟已全然让人不知如何避让。
但闻“铮”的一声,银环被击落在地弹了一瞬,后又飞回“天枫十四郎”手中。
祝向云站在远处看得津津有味,趁着这几人仍沉迷于打斗之中,她二话不说运着轻功飞上石梁,四周白雾厚若云层,最好的藏身地点莫过于此,又以极快的身法跃过石梁,在林木掩映之间,看见了三五茅舍。
此时楚留香还在和“天枫十四郎”纠缠,祝向云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屋内的人似乎早已察觉到有人上门拜访,缓缓道:“既已来了,便推门进来吧!”
这声音温柔无比,其中饱含了江南水乡女子的柔情,听得这样的语声,便是差点让人酥掉半边身子。
可惜来的人是祝向云,她不是楚留香那样的君子,也不是南宫灵和无花那样的小人,是什么样的人在此刻却是不重要了,她翻身跃进屋内,见到了那位风华绝代的佳人。
在南宫灵的引路下,楚留香随着他来到了一处茅屋前。
如书中写的那般,南宫灵走到竹篱前,朗声道:“弟子南宫灵,特来叩问夫人起居安好。”
等了半晌,未见有人回话,南宫灵又喊了一声,仍不见人回声。
南宫灵眉头一皱,脸上布满了焦急之色。
楚留香也有些诧异,他看了南宫灵一眼,最终还是心中的担忧胜过礼数,他和南宫灵一同推开竹篱,茅舍外的大门半遮半掩,一股让人从头到脚感觉到安静温暖的香气自门隙传出,院子里的柏树上睡着一只翠鸟,从半支的窗子里看去,更是悄无声息。
这份宁静很是珍贵,二人此刻却没有闲心去欣赏这片景色,只因屋内没有任何声响,连呼吸声都未曾传出,这是很不妙的感觉。
楚留香推开门,连大气都不敢喘,一颗心已被提了起来。
一眼望去,只见一个香案,恍然间楚留香似乎看见了一个长发垂肩的女子跪在香案前的身影。
南宫灵在屋内找了一圈,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可以知道的一点是他心情极其糟糕。
楚留香惊呼道:“任夫人——”
香案上放着一个算不上好看的瓷瓶,香炉中还燃着半截香,屋内每样东西摆放得十分规整,看不出丝毫凌乱之态,也瞧不出丝毫挣扎打斗的痕迹。
但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
“楚兄,我已找遍屋内外,均未看见夫人的身影。”
楚留香短暂地闭上眼,而后睁开,环视了一圈,沉吟道:“掳走任夫人的贼人武功恐怕不在你我二人之下,端看屋内的痕迹来说,那人似乎并未有伤人之意,南宫兄不必着急,任夫人暂时还是安全的……”
楚留香劝南宫灵不必着急,他却像是被人当头敲了一棒,心里只觉又闷又苦,他想不通究竟是何人如此针对他。
仅有的线索如今却在这里断了,就像是被放飞的风筝,突然被人砍断了线,连任何痕迹都未曾留下。
不,任何事情都不是完美的,一定还有别的线索。
被褥整齐的叠放在床上,衣橱里的衣服也整齐地叠放在一起,梳妆台上更是干干净净……
楚留香静下心来,仔细在屋内找了一圈,他希望任夫人能留下什么也好,哪怕只是些微不足道的暗示,最终他还是在香案的蒲团处发现了不同。
是迷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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