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岫是真的觉得这姑娘有些熟悉，他的社交圈子就这么大，见过的人就那么几个，除了那几个公主郡主，就只有官家小姐。这么一个碰瓷的小姑娘，难道还身份不一般？
他身体病弱，常年在府中休养，不常与人交际。只觉得这人眼熟，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
那姑娘有些紧张，狐疑地打量燕岫，“你见过我？”
燕岫摸索着佛珠，表情平静。
陆小凤多少能猜到一点，他平淡反应下的真实含义。
这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完全被他唬住了。站在那汉子旁边，手足无措，茫然道：“你、你是花满楼？”
陆小凤抱起手臂，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看来燕岫诈出来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这边的小屋非常简陋，只有一间房，应该是寻常歇息的地方，不会有人在这边居住。燕岫这个方向，能看到花满楼的小楼，也猜到了这姑娘应是冲着花满楼去的。
燕岫表情混杂着不解、怜惜，还有他隐藏很好的鄙夷，“本王不是花满楼。”
他都自称“本王”了，怎可能是花满楼？燕岫早知世人愚昧，无知者众多，自然不会跟这种人生气。他不能像真佛一样普度众生，唯能给她几分同情和关爱。
那姑娘依然很紧张，收敛了那副娇纵模样，咬着下唇，楚楚可怜。
燕岫上前两步，温声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飞燕。”她含羞带怯地看了眼燕岫，低下头，站姿局促，“我叫上官飞燕。”
“飞燕？”燕岫轻声重复了一遍，打量这个姑娘。
她看起来最多十八岁，个子不高，容貌清丽，一双眼睛神采奕奕，视线放在她的身上，都有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这样的姑娘软软地撒娇，应该没有男人可以拒绝。她似乎很害怕燕岫，不敢与他对视，裙子盖住了她的腿，只能看到她的身体略微侧向一旁，应是随时准备逃走。
燕岫怕她真的跑，没有继续上前。
他的表情变得温和，是一种陆小凤从来没有见过的温和，仿佛放下了所有的戒备，完全敞开心扉，可以包容一切。
这样的燕岫，似乎可以包容所有的事情，无论有什么委屈，都可以像他倾诉。他会像温柔的兄长一样，没有一点有关情爱的侵略性，拍拍你的后背，将你抱在怀里，满足所有的愿望。
陆小凤心想，燕岫确实是个高傲的亲王，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俯视众生的阶级感，似乎所有的人都不配入他的眼。但他也是个好兄长，被他放在心上的人，便会得到他的无条件宠爱。
不过这个上官飞燕，可不是之前出现在花满楼这里的飞燕姑娘。燕岫的温柔，自然无法令她触动，反而很可能会让这小姑娘生出其他心思。
燕岫温声道：“你来这里，是要找花满楼？”
说完他咳嗽了两声，似乎喉咙有些不舒服。
陆小凤看出了燕岫的试探，突然明白他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燕岫以为燕还伪装成上官飞燕出现在了这里，只是上官飞燕的样貌和燕还差别太大了，与陆小凤认识的飞燕姑娘差别也很大。他无法确定，此人是否是燕还，却又不舍得把她吓走。
如果真的是燕还，见到兄长病了，一定会忍不住关心他，而不是畏惧他的靠近。
陆小凤觉得很奇怪，他们兄弟两个是吵架了吗？
燕岫道：“我病了很久，身边无人照顾，夜里冷得很，喘气都要用尽全部力气。一个人时，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心里空落落的。”
陆小凤：“……”知道你想把双生兄弟带回去，但是为什么要说得这么暧昧啊？
上官飞燕眼里的茫然，变成了怀疑，接着是明悟，她小心询问：“您想带我回府？”
燕岫笑了一下，他样貌俊美，唇色总是浅淡，肤色也很白，没有男人的锋利，反而衬得他有一股独特的气质。配上温柔的眼神，连陆小凤都有些恍惚，觉得他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燕岫道：“你愿意跟我回去？”
上官飞燕心神恍惚，“可是我……我还不知道，您是哪一位王爷？”
说到这里，她突然变得坚定，“大行有两个亲王，还有许多郡王，没有一个封地在江南，你突然出现在这里，单凭一个自称，如何能证明身份？我一个弱女子，就这么跟你走了，万一你是骗我的，那该怎么办？”
她没有拒绝燕岫，只是希望燕岫能拿出一点证据，最好做出一些许诺。
燕岫却突然冷淡下来，不再理会她，拽了拽身上陆小凤的衣服，转身回屋去了。
上官飞燕眨了眨眼，“喂，你这是什么意思？”
燕岫依然没有出声。
陆小凤摸了摸胡子，自从认识燕岫之后，他摸胡子的次数就变多了，若是再相处一段时间，说不定修剪整齐的两撇漂亮胡子都要被摸秃了。
“你如果找花满楼，他就在里面。”
上官飞燕看着他，嫣然一笑，“你是那位假王爷的仆从？”
“我哪里像他的仆从了！”陆小凤指着自己的胡子说，“你好好看看，这难道不像眉毛？难道我的名气还不够大，不足以让姑娘知道？”
这个小姑娘，都来找花满楼了，怎么可能不知道他陆小凤？
上官飞燕呆了一下，“陆小凤不是离开了吗？”
陆小凤叹气，“如果没有那些炸.药，我确实应该离开了。”
“炸.药？”
上官飞燕懵了。
她设了一个局。
上官飞燕是金鹏王朝的皇室，她的表姐上官丹凤，是金鹏王朝的公主，也是唯一的继承人。她一直妒忌自己的姐姐，明明样貌没有她好看，却拥有很多她难以企及的东西。
上官飞燕贪财，和珠光宝气阁的总管，也是天禽门的继承人霍天青在一起了，把这小子耍得团团转。只有霍天青，她还是不满意，又认识了天下第一首富霍休，哪怕霍休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子，上官飞燕也甘心与他在一起。
后来她和霍休谋划，杀死了金鹏王朝的王子，还杀死了上官丹凤，又找来一个人假扮成王子，自己伪装成上官丹凤，妄图拿到其他几个叛逃大臣的财产。
这件事情不好实施，上官飞燕打算请陆小凤来做，玩一手借刀杀人，将珠光宝气阁的阎铁珊、峨眉派的独孤一鹤都给杀死。若是陆小凤能把霍休也杀了，这些钱，就都是上官飞燕一个人的了。
她知道，陆小凤不是个好掌控的人，如果以上官丹凤的身份请他帮忙，恐怕还不够。便做了一个局，打算把花满楼也牵扯进来。
她打听清楚花满楼的为人，只要适当示弱，花满楼就可以心甘情愿地踏进来。陆小凤顾及朋友的安危，就算不想参与，也不得不按照他们的想法来。
可谁知道，陆小凤竟然没有走，还撞了个正着，极有可能听到了她的计划！
还有那个自称“本王”的神秘男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炸.药又是怎么回事？
上官飞燕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偏偏这个时候，崔一洞没了耐心，开口催促，“小姐，您还去不去？”
上官飞燕扭头，在陆小凤看不到的地方，狠狠瞪了他一眼，对崔一洞说：“事到如今，你回去吧，我可以做好。”
崔一洞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愧疚地低下头，犹豫一下，“那我真的走了？”
上官飞燕笑着说：“你走吧。”
崔一洞抱着刀离开。
陆小凤说：“花满楼就在前面的小楼里。”
上官飞燕目露哀郁，美人蹙眉，本该是很惹人怜惜的，只是陆小凤这几天见多了燕岫的愁容，再看上官飞燕的哀伤，只觉得浮于表面，无病申吟，完全没有燕岫打动人。
他对女孩子向来包容，可是现在他明知道上官飞燕弄了个陷阱，自然不会往里面跳。陆小凤说，“你要是没什么事，就离开吧。里面那位的脾气可不好，你也看到了，他身体不太好，一生气就要发病，我还得照顾他。”
上官飞燕好奇道：“他真的是个王爷？”
燕岫邀请她回府的时候，上官飞燕其实很心动。凭她的容貌，打动一个男人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眼前这位就是陆小凤。现在清楚了陆小凤的身份，上官飞燕自然不能再那样浪荡，她必须改变在陆小凤心中的印象，投其所好，让陆小凤给自己帮忙。
上官飞燕脸颊微红，似乎很害羞。她说，“哎呀，我还以为他是骗人的，这才跟他说笑了几句……原来他竟是说真的吗？”
陆小凤目光复杂地看着她。
燕岫说的当然是真的，前提是，这个飞燕是他要找的人。
陆小凤很同情上官飞燕的遭遇，他不禁想到自己和花满楼……燕岫有好几次，讲话模棱两可，暧昧至极。陆小凤还以为，他是有意试探，如今想来，这个人完全不觉得有哪里不对！
什么一见钟情，对花满楼过度敏感，不能仗着自己学佛，就以为全世界的人都清心寡欲，不会想歪啊！
凤儿插手金鹏的案子，真帮了很多倒忙，很多人都是因他而死。我必须要说一句，古龙写文没大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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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燕子飞去（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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