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另一个奥斯蒙德厌恶地瞥了一眼他。在他看来,这个奥斯蒙德就像一条伤势很重,已经没有力气立起身子发动攻击的响尾蛇。但是,他仍把他视为一个危险人物,不想犯低估他的错误。
奥斯蒙德跌跌撞撞地向他跑去,但身体不稳,被地上的木板绊倒,他又爬起来,继续跑,周围的一切在他的眼里已经扭曲变形。
走廊变得越来越长,然后从远处涌来一大股水。他的脚下一软,仿佛看到自己在慢慢变成木头,无论他怎么使劲都没用。
恐惧爬满他的心脏,有一个声音在不停歇地尖叫,在模糊的意识中,奥斯蒙德觉得那个木偶就是他。
他跌倒在地上,身后的水像蜂巢一样嗡嗡地响。他干脆蹲下来,抱着膝盖缩成一团,等待死亡的降临。
分明已经意识到自己才是那个人偶,可为什么还在期待着替代正主呢。虽然他没有真的和阿尔赫娜经历那曾经的千百年岁月,但他有记忆啊,和真的奥斯蒙德没什么区别。
况且来到这里之后,一直在她身边的人是他,她那么关心他,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在乎他。她对他肯定也是有感情的,不然为什么不杀他呢。
他不甘心地想着。
他感到很恶心,失去了信念感,迷迷糊糊的只有一点意识:他死了,她是不是就赢了?
水漫过他的眼睛,眼前一片漆黑。
奥斯蒙德坠入噩梦之中,不时醒来,只觉得更大的恐惧在等着他。所有痛苦的事情,他和阿尔赫娜的,都一一在他眼前展现,使他相信这就是真的。
每次他醒来,都心想,他怎么还活着。
当他的意识渐渐恢复时,他仍静静地躺着,等着死亡真正来临。但终于,他感觉自己好像还没有变回木偶,而且身体极度疲乏衰弱。
他仰面躺着,仅仅伸开四肢就费了好大力气,他浑身——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极其疼痛,他慢慢、慢慢地坐起来。
当他看见前面不远处有两个靠得很近的背影的时候,眼睛感觉酸酸的。他悄悄上前,还没说话,那个奥斯蒙德冷静而友好地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既没有厌恶也没有杀意。
他看的出来这是一个完全掌握了自己的命运,依靠实力生存的人,绝对不是自己这种软弱愚蠢、毫无用处的人偶。
他现在才明白为什么人偶阿尔赫娜碰到他们总是充满敌意,但阿尔赫娜却从来不说对面一句坏话。
她一早就知道对面才是她的亲弟弟,而他,不过是个赫卡柏制造的人偶。尽管他想明白自己的记忆多半是捏造的,但是他还是觉得自己有点难过。
也许阿尔赫娜可不这么想,也许她之前对自己不过是外热内冷——表面亲密无间,内心深处却一直把他拒之千里。
他索性重新在地上躺了几分钟,但没有人理会他的行为。他又只好坐了起来,精神振作起来,眼巴巴地看着他们俩,“你们不杀我吗?”
他就像影子一样拙劣地模仿着真的奥斯蒙德,这样做对真的奥斯蒙德是不公平的。况且,只有杀了他,他们和赫卡柏的游戏才算结束。
“如果你稍微有点脑子,我当时就该让你留在那里淹死,可不幸的是,她感情脆弱,所以你没有死,现在仍坐在这里。你能猜猜她准备怎么做吗?”那个奥斯蒙德冷嗤。
奥斯蒙德——不,他只是个人偶。这个刚经历重大打击的人偶站起来踱来踱去——他身后阴森恐怖的走廊映衬着他宽厚的轮廓。
“得有人站出来发动这场战争,”他总结道,“否则死亡就是我们的未来。你们留在这里拖沓、犹豫和贪婪的彷徨……赫卡柏在等着你们,就在那里,等着将你们全部吞噬。”
真奥斯蒙德仍然震惊于人偶在他面前阐述的骇人建议。他再也无法忍受,一跃而起:“你的提议就是——”
“你们所剩下的唯一选择。”人偶迅速接过话。
“那不就白救你一趟。”奥斯蒙德非常轻蔑地看着他,冷冷地答道,“我要说的是‘两全其美’!”
人偶耸耸肩:“通往胜利的道路必须穿过牺牲。”
“你真是疯了。”
“疯了?”人偶重复了一遍,听起来像是受到了伤害,“我?我不觉得。你们的世界和我不同,我生活在无底深渊,所有的记忆都来自于赫卡柏的创造,假如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还无动于衷,那才真是疯了。”
人偶的头埋向自己的胸膛。他究竟还算什么?他是没有自己意志的空壳,一按电钮就必须服从的自动装置。
“如果你非要这么想,我也毫无办法,只好让你继续演出你的小闹剧。你给自己安排的落幕还不错,啊?一个觉醒自我意识而选择英勇牺牲的人偶兄弟。可不幸的是,并非每个人都信你那一套。”奥斯蒙德说。
说到这儿,他有意顿了顿,人偶的脸上也掠过一丝的疑惑。
“当然了,对你核桃般的大脑我也没抱什么希望。你无法理解真人的情绪和反应。事实上,当我们从水里将昏迷的你拖走的那一刻,赫卡柏就已经被这一公然挑衅给气坏了。你觉得你自导自演的牺牲又算什么呢?比如说,欺骗?”他说。
他的最后一句话颇耐人寻味,过了片刻人偶才完全反应过来。
“我才没有模仿你去欺骗阿尔。”人偶又暴躁起来。
“你们俩消停些。一个奥斯蒙德已经够我受的了,又来一个是想让我英年早逝吗?”阿尔赫娜拖长的声音里含着埋怨,手指按住左侧眼眉的一点,轻轻地揉着。
“我没有那么想。可是你们不杀了我怎么赢下这场游戏,有多少人会因此丧命?无论你选择什么方法我都会接受的,请相信我。”
他讲话坦率,甚至真诚,似乎他最关心的是阿尔赫娜的想法,令奥斯蒙德吃惊。
“那么你就躺在这里等待死亡。”奥斯蒙德冷淡、生硬地说道。他低头轻蔑地看着人偶仍旧躺在血污地墙边动弹不得。“难以想象你是如何被创造出来的。”
人偶看着他,沉默了良久。结果他只简单地说道:“是从阿尔的记忆中制造出来的。”
奥斯蒙德两眼一黑,宁愿人偶是他,也不想接受在阿尔赫娜心中他就是这副形象。他是不爱动脑筋了点,但也不至于是这种愚蠢的样子吧。
人偶还在盯着他看。
奥斯蒙德第一次觉得不能忍受他的凝视。
阿尔赫娜站起身,这时四周传来赫卡柏的声音。
“令人感动的亲情。我是个有礼貌的人,所以我临时决定让你们有个选择。为了不发生华纳海姆的事,我保护你们之间的亲情、你们的-肉-体、你们的生命和你们子民的生命。灵魂不是你们付出的代价中很小的一部分吗?”
赫卡柏向走廊弯腰,那个巨大的头颅像是行星撞击一样砸向他们,但她停住了。比他们个头还大的眼睛眨了几下,又将牙齿露了出来,那张嘴像是能够一口吞下他们。
“你们使我感动到落泪,孩子们。你们像脆弱的玩偶。你们看见我,你们的未来就已经注定,你们应该心知肚明,而且毫无机会。一个看得见的人怎么这样笨?据说绝顶聪明的人都是瞎子,因为他们向内看到他们的结局。你即将成为一个聪明人,阿尔赫娜。”
赫卡柏的目光慢慢绕过两个奥斯蒙德,同时她冷冷地看了阿尔赫娜一眼。这是令他们呼吸停止的杀手的目光。
这个目光中已不含有一点点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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