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背叛与牺牲品

这丝毫无济于事。

一只手臂紧紧地压着他的喉咙,这条纤细的手臂却硬得像钢筋。

“我个人不太喜欢有人投机取巧。”

对方讥讽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利柏拉托疯狂地挣扎着。他感到自己喉咙的软骨被挤压到了脊椎上。他想喊叫,可是连气都喘不上来。在做了最后的反抗之后,他摇摇晃晃地垂下手臂。接着,那道仅存的亮光仿佛要劈开他的身子。

它所留下的,是一阵阵巨大的、向上直冲神经的疼痛。

她要扭断他的胳膊!

利柏拉托听见自己的胳膊像是朽木发出的断裂声——噼啪一声,这声音触动了他的每一根神经细胞。

激流般的难以忍受的疼痛淹没了他,这痛苦像是剥开了他的皮肤,甚至窒息了他脖子里的喊叫声。

利柏拉托奄奄一息。

“这是你的惩戒。”这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这是对他趁黑向她攻击的惩罚。

每个人有她自己的面貌,有她自己的过去。利柏拉托只能看到面向他的那个容颜,只能看到她似乎完美和娇弱的表面,这表面用铁一般的重担压在身体的居住者身上。

这个表面可以透过裂缝看到许多面孔:温和的,闲适的,敷衍的,各式各样的,不过总归属于人类的面孔。

然而这个世界并不只属于普通人类。

超越科学的存在出现,在这个灰色世界的每一个人身上施加压力,把他们内部的人性明明白白地暴露出来。有的人性很少,有的只有熟悉之后才能看的比较真切。

利柏拉托这才明白自己和那些枉死的杀手碰到的是怎样的对手。

“我不喜欢可怜虫这个词,”这个恶魔说道,“这听起来不太礼貌。即使要让我描述,至少也应该说可怜虫先生。”

利柏拉托感觉到,死亡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只要等下去,结局便注定了。

他的手臂上又感到一阵疼痛。现在他倒宁愿被敲晕的是自己了。

“可怜虫先生,”莉莉安轻声地说,“还请麻烦你明早带我去你们的基地逛逛咯——鉴于你是唯一还有清醒意识的。”

他别无选择。

利柏拉托闷不吭声,但头却低垂下来,表示屈服。

他听到轻微的笑声。按着咽喉的手松开了。利柏拉托瘫坐在血色地砖上。疼痛停止了,肾上腺素的飙升让他短时间内感受不到任何痛苦,可他的胃里开始冒出了酸水。

早知那一顿晚餐的代价如此巨大,他便拒绝了。

利柏拉托的右臂和颈部都伤得很重,即便他想说话,也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咕噜声,甚至都无法呼救。

这时,一辆警车拉着警笛,刺耳的声音划破了旅馆的夜空,一声比一声更近。

“我以为暗杀对你们来说是吃饭一样寻常的事情。”莉莉安到主接待台拿过餐巾纸,擦拭着沾到血液的皮肤。

这声音已不再像刚才那样冷漠刺耳,说得很慢,而且十分清楚和平淡——反而更像是一种讥讽的声调。

面对强大未知的“神明”,利柏拉托艰难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他至少不像那被敲晕的女杀手般血流如注——代价仅仅只是一条胳膊和手腕。

他双目圆睁,极力想要张口说话,当最终说出话时,一股鲜血从嘴里涌了出来。在一阵阵袭来的剧烈痛苦之中,他一字一顿地告诉莉莉安:“警察……麻烦……得离开。”

他不明白,她的身手如此好,为何在索科维亚的信息记载中却并没有任何迹象。他肯定,如果她想要毁灭一整个组织,也只是费时间的事情。

“好的。”

莉莉安带着利柏拉托悄悄离开了旅馆。

利柏拉托走到公路上的第一秒,他才发现终日被尘土笼罩着的阿富汗竟然如此清新。他站在路上贪婪呼吸着空气,思考自己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无论从哪一方面讲,这个组织似乎都充满着危机重重——以他并不长远的眼光来看,那地方在这个女人面前毫无胜算。

他最理想的方案是带她进入基地后就即刻离开阿富汗,并且从此隐姓埋名远离城市。

“直接走吧。”莉莉安的声音平静缓慢,轻柔却又有力。

“本可以有个舒服的夜晚,这还是我头一回和‘任务目标’合作。不过丑话说在前头,那地方的人可没我这么容易说话。”

当说出‘容易说话’这个词时,他的声音低沉下去,拖长的声音中带有一丝嘲弄的语气。

在离开旅馆前,他们在不远处驻留了一小阵。直到警察赶到此处,一群人往旅馆中走去。片刻之后,他们驾驶车辆,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基地大概多少人?”莉莉安驾驶着车辆,眼见着远处的灯光越来越近。

利柏拉托微微抬起下巴,向她显示受伤的颈部。莉莉安猜测他是对刚才的惩罚颇有怨言,但他迫于虚弱并未言语。

莉莉安见他不愿提供信息,也不勉强,便主动提起另一个话题。“之前埃莉摩丝说你们抓捕那个斯塔克工业继承人,是为了让他在死前完成最后的价值。这是指什么?”

利柏拉托思考了一下,才想起来埃莉摩丝好像是刚才那个被打晕的女杀手的名字。

“制造武器。”利柏拉托舌部严重损伤,说起话来极度痛苦,他感觉自己每说一个字就是一次受刑,他敢保证自己的下颌已经碎裂。

莉莉安这才想起来埃莉摩丝提到过,这个组织纯粹就是为了破坏和平而存在的。

她又开始回忆,从电视新闻上看过的报道,那被绑架的男人是个著名的军火商,加上智商超群是个天才,制造武器应该并不是难事。

利柏拉托想问她究竟为何要对他们组织赶尽杀绝,要说威胁程度,九头蛇组织才算真正伤害她朋友最多的。

可他对莉莉安对自己的态度已经感到恐慌,内心那种犯罪感和耻辱感像是凝聚了多年直到此刻才迸发出来似的,面对死亡怕得要死。但他还是在心里安慰自己,她至少言而有信。

“我知道像你们这样的人都把组织看得很重要,但现在最重要的是照顾好你自己。我看得出来你仍然保留人性,若你能悔过自新,说不准我们还能成为朋友。”

莉莉安其实大可以解决掉他,但对于罪犯的内心世界,她再熟悉不过,她知道如何去完美利用。

罪犯是没有朋友的。

在他们的世界中,只有组织、老板、黑市、交易人、合伙人、同谋者、牺牲品以及目标,任何人都可能出卖和被出卖,在这条道上没有任何信义可言,没有人值得信任。

莉莉安过去的千百年里所遇到过的大部分罪犯都狡猾得很,他们之所以能被追捕、被证明犯罪,基本上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运气不好,碰到了像她这样无法匹敌的对手;要么是被他们所认识和信任的人出卖。

之前在旅馆不就正是这种情况吗。

那些杀手都被自认为信任的同事或队友出卖,而利柏拉托需要做的仅仅是坐收渔翁之利。可惜他眼光不够敏锐,挑了最差的一种选择:对付她。

尽管莉莉安说得如此委婉,但却终究是个警告。两个人在沉默中心照不宣,但莉莉安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了能够让这个亡命之徒有机会改过自新。

利柏拉托一边配合地笑着,一边看向车窗外。在他试图咧嘴笑的时候,他那颤动的粗糙皮肤上的伤疤和刺青仿佛回到了从前加入组织前的那些岁月。

但现在他已经是组织的成员,一个没有自主人生的傀儡,只是已结束贫苦生涯。

他那张纹理分明的连突然变得悲伤起来,他的双眼失落地看着漆黑夜里基地明亮的灯光,直至最后才落到莉莉安身上。

越是逼近基地,灯光就越是充足。

利柏拉托确定事情已经没有转机的可能,于是把受伤的胳膊放在身前,两只厚厚的手掌交叠起来,犹如一个赴刑受死的囚犯。他说:“欢迎来到天杀的耶利华。”

“你们如此嚣张,难道警察不管吗?他们甚至没有追上我们。”莉莉安凝视着前方。

“嗯,他们放弃得非常容易——就算紧追不舍又怎样呢,他们不可能扳倒整个组织的成员。”利柏拉托讥讽地一笑之后便没有再开口,示意莉莉安往左侧的道路上行驶。

进入小路后,他的双唇闭得更紧了,成了小窄条。

利柏拉托-缪伦是这个世界上最喜欢搞阴谋论的人,不耍点阴谋他就感到吃亏,活着很无趣。哪怕耍的阴谋很微小很愚蠢,他也觉得必须要这么做才能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漂亮。

今天他觉得自己的命运发生重大转折的时机到了。

他不是为信仰而奋斗的刺客杀手,他的奋斗目标是让自己的钱包鼓起来,只要有利可图,他不惜冒任何风险。

这个犯罪团伙向来霸道为所欲为,抢杀掠夺无恶不作,尽管犯罪耻辱,但是也让他有了基本的安全保障。

可惜现在偏偏让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打乱了他们的如意算盘。

眼下这个组织已经不能再为他提供生活保障,他知道该为自己重做打算了。

他们转往基地的西北方,那明亮的灯光越来越闪。莉莉安现在是大权在握的人,而她的新手下——当然就是把她主动送入基地的这个前组织成员——最识时务也最阴险的执行者。

利柏拉托提供的地址把莉莉安带到一个靠近公路边上的陡峭小山,在山上一排稀疏的简易板房后露出一个箱子似的木板屋。

“这是哪儿?”莉莉安活动了一下手指,把指关节弄得咯咯作响,让利柏拉托想起了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

他用自己完好的那只粗糙的手擦拭了一下面颊,嘴里咕哝了一句,又似在琢磨什么。“我已经完成了你吩咐的任务,只要继续往前走就能看到你想要看的。现在,我需要治疗我的下巴和胳膊。”

说着,他敲响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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