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连绵的战争中,当难民们被外**队野蛮拽上关押俘虏的车辆的时候,惊慌失措的人群互相颤抖着、哆嗦着挤在后车厢的角落。这些俘虏的目光相互对视着,试图驱散心中对未知境遇的恐惧。
他们大多浑身血迹斑斑,而对面军官时不时地会从副驾驶座上回头,打开那扇小窗口,把他们的惊吓暴露在自己的面前,然后再沉默着扯出一个微笑。
莉莉安在人群的推搡中跳上了车,然而她的双眼审视着周围的士兵们,而其他人则是尽量地掩藏着自己的身形降低存在感,以求苟延残喘。
从未有过比在这些入侵者胁迫下更多的绝望,从未见过在谈论抗议的人们周围如此的寂静无声。可是,在所有人的心中,他们正经历着人生中最痛苦的恐慌。
从未见过比晒干遍地鲜血的太阳更加焦热的太阳。这些入侵者们在用自己的那些始终轰鸣的大炮制造着阳光,可在残酷的屠杀后,却只留下了缭绕的沙雾。
这些俘虏们十分清楚,他们注定是要被屠杀的。所以,他们仇恨外敌,痛斥士兵,宁死不屈。这些人大声疾呼,反对着入侵与屠杀,摇晃着身体扒上栏杆,一跃而下。
只听见一阵延续的沉闷的声响,俘获的难民居然就少了一半。但是,他们对此并不满足。有人激越地狂笑:“我们这是要死了!”于是拖拽着身躯将生命奉献给自己的国家。
一种无以名状的恐怖情绪便开始在所有存活的索科维亚民众的心中折腾起来了。
莉莉安眼看着泛着泡沫的浪涛从他们面前退去,而他们原是准备伸出双臂搏击这浪涛的。所有这些英勇的角斗士,都被无情的大海夺走了鲜活的生命。
“年轻的女孩,和我们一起吧,否则你会生不如死的。”心如死灰的妇女用泪水遮盖憔悴的脸,用最后的气力劝告着她,注意到她非同寻常的面貌,将自己的围巾解下裹缠住莉莉安的脸颊。
沉默了一会儿。
莉莉安脑子里在迅速估量反抗的把握性。她觉得这事看起来并不简单,有危险到不算什么,主要是保证无辜民众的生命安全。
她抓紧了脸上的针织围巾,将目光投向了旁边那辆越野的车厢,那里有条被冲撞后弯折的铁皮。
妇女向前凑了凑,两手摆放到栏杆上,看到这一幕的外敌士兵们只是颇感趣味地盯着这些难民送死的行为,仿佛失去的不是生命而是什么可笑的玩物。
意识到这一点的女人声音沙哑地说:“小姑娘,这是我身为过来人最后的忠告。我希望你活下来,但是不希望你遭到任何侵犯。”
她哀戚地回头凝望着来时的方向,她的丈夫已经被这些茹毛饮血的野蛮人残忍杀害,她的儿子们不知所踪。她头也不抬地说:“多保重。”
这位在家中扮演着贤妻良母角色的柔弱女人,居然面对死亡如此坦然与勇敢。
莉莉安眼疾手快地伸出了手,毫不犹豫地越过栏杆,跳上那辆越野,身形矫健地拽下铁皮。
而她的行为自然引来士兵们的注意,他们似乎并不惊讶于她超乎常人的速度与力量,娴熟地架起机枪,点燃烟猛地吸了一口,随后说笑着商量谁能率先射中目标。
面对这些扫射的子弹,莉莉安轻巧地躲了过去,事情远比这些士兵们想象得要更加复杂,他们加快了进攻,然而莉莉安利用铁皮阻止了这些攻击,并一脚踹碎了玻璃将司机扔出车外。
尽管这里的情况稍显严峻,但是下达指令的军官依旧不慌不忙,他坐在副驾上,摇下车窗,手部自然地放在窗上,显得心平气和,信心十足。
但是这样突发异况,俘虏们的情绪被恐慌与希望占据,他们既希望奇迹的发生,又不愿受到牵连,内心十分紧张,神经像绷紧的琴弦,尽管他们不是那个和对手交战的人,也不是战火下波及到的无辜者。
莉莉安当即扭头看向人群,动作十分敏捷,她高呼着让人接手驾驶车辆,同时抵挡着其他车辆的攻击。显而易见,在整个过程中,她的神经也像绷紧的弦。
恐惧的情绪尚未结束,一位瘦骨嶙峋的女人咬牙钻过破碎的窗口,开始驾驶车辆,同时最大限度地保证车辆上人员的安危。其他人也如梦初醒,纷纷站起来生疏地拨动着车上的机枪,与对面火拼。
越野发动机发出的轰鸣声,以及急速互相扫射子弹时发出的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使莉莉安几乎不敢有一刻的迟疑。只是这些入侵者蛮横愤怒的样子让俘虏们不由得想发泄心中的仇恨,或者让他们经历着自己受到过的身心上的折磨。
不管怎样,这对莉莉安来说是无关紧要的,她能够理解索科维亚市民仇恨的情绪。莉莉安知道,一旦这些俘虏们站起来,将会彻底改变失败的局面,在千百年的无数战争当中,永远不要低估弱者在绝境之下迸发出无限的能量,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她耸了耸肩,想让自己的身体放松起来,不至于陷入某些可怕的回忆。
随着俘虏们的奋起反抗,士兵们居然真的被这些势如破竹的难民反杀,整条街道就像火炉子一般,在穿过拥挤的石道时更加炽热。
俘虏们背上的汗不停地往下淌,肩胛骨和机枪粘到一起。脸上的汗珠不停地冒出,流下来落到沾染血迹的衣服上。每一次的射击都让人感到不舒服,而眼下的情况又使他们不敢掉以轻心。
莉莉安在不同的车顶上跳跃,反复着抓出司机扔出去的动作,看着这些士兵们逐渐流露出的惊慌的面容,耳朵也能够听到他们发出来的咆哮和偶尔几声出于对死亡的恐惧的求饶。
这些士兵们脱下了先前高高在上的外衣,将内里懦弱欺软怕硬的真相展露出来,一个个为了活下来的泪涕纵横的模样令人唏嘘着他们的软弱。
这让莉莉安想起了自己的子民,她不知道华纳海姆的子民在被这样残忍屠杀时,内心是怎样的。但没有一个向这些人一样对着敌军求饶。嫌恶、仇恨的情绪在她脑海中交织,她毫不留情地断绝了他们最后一丝的希望。
机枪的扫射声渐渐变小。它终于在哪个不知道什么名字的街道上停止了叫喊。车辆们缓缓停下,人群爆发出劫后余生的大笑。
莉莉安开始扫视着周围的民众的脸,当人们处于同一糟糕境地,谁也不知道哪位陌生人会救自己一命……人们便开始抱团联手。这是件好事,这也是一种自我保护训练。
混乱的人群相互拥抱,痛哭着表达着存活下来的喜悦。然而,危机尚未结束,他们有条不紊地驾驶着车辆回到安全地带,远远地便能看见国家部队筑起的安全围墙。直到那一刻,他们悬着的心才彻底落下。
这条街已经彻底沦为废墟,之前侥幸逃离外敌利爪的人们正怆然泪下地寻找亲人的踪迹,看到他们平安回来,像是被雷击中般不知所措。
废墟之上,尸体成倍地堆积,大概有几百人,或许几千;有些还残存一口气,在痛苦地扭动挣扎,承受绝望的死法……
从入侵者阵营奇迹般生还逃离回来的人们喜极而泣地拥着家人,在硝烟后战场形成混合的复杂景象。每个人都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每个人都在寻找新的家园。
莉莉安凝视着他们,仿佛看到了战乱后的华纳海姆子民,正当她陷入沉思时,她的目光落在了一个特别高大的男孩身上。
这家伙的块头比想象中的大——莉莉安还以为皮特罗是个瘦弱的年轻男孩——然而他的肌肉竟然如此强劲有力。莉莉安想象不出这样的男孩抱着自己泣不成声浑身颤抖的样子。
他脸部稚嫩,棱角分明,污垢遍布每一寸肌肤。他的头发又密又乱,银白色的自然卷发中还夹杂着尘土,汗水从前额一直向后流淌到脖子上。这家伙像是在废墟里打了滚,还有尚未干涸的血迹,手里还拖着一个身穿军服的尸体,看上去更像是什么发泄仇恨的疯子。
然而他是第一个在众多幸存者中注意到莉莉安的人。
“我以为我失去你了。”皮特罗有些哽咽。
莉莉安不知所措,扯了扯自己浑身血迹的衣服,把血湿了贴在身上的地方扯开。她能够闻到空气的变化,那是从眼前的男孩身上传递过来的。一阵刺痛的干燥的热风,吹向了莉莉安的衣领,把血腥和汗渍的味道混合起来。
“快点给我离开,找个位置安静坐下!”部队的中士咆哮道,“我们没有多余的人力保护自寻死路的人。”
空气在炮弹的轰炸后像火炉一样,炽热而干燥。废墟燃烧着火光,将澄澈的天空染成火红色。人群不敢逗留,只能按照这些士兵的安排统一来到临时难民营。
“差点以为他疯了。”旺达用难以言述的表情扫视了一眼皮特罗手里还没放开的尸体,随后嫌弃地移开了目光。她伸出双臂拥抱莉莉安,眼中满是担忧与喜悦:“你回来了。真的太好了。”
莉莉安轻轻地抱住她,然后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废墟。
这儿就像第二个地狱。
整个世界是铁锈一般的红色,飞扬起的尘沙带着还未干的血渍,似乎把每一个建筑、每一寸土地都染成了悲怆的颜色。而当尘土落下时,太阳才展现出自己耀眼的真面目。
就在这时,莉莉安听到了一个声音——是一阵刺耳的枪击声——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了。从远处的废墟吹来的微风,她听到了那种哭喊,那种痛苦,那种恐慌。
她猛地转回身。就在围栏的附近,离拉起的警戒线不足十英尺的地方,她看到一群从神盾局派来的维和部队,还有远处混乱崩溃的人群。
有人从后面猛拽了莉莉安一把,她的身体打了一个趔趄,但立刻很快地站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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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Ch.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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