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露出了非常难以形容的表情。
你停顿了一会：“……你不喜欢听我夸你吗？……我是真心的。”
他的脸色变得更难以形容了：“不，也没有……”
……唉。
比利叹气了，他想，和你说不通的地方已经不止一两个了，他愈发认识到你的思维方式是真的很有问题，但是这样的有问题只会让人凭加担心，却不会让人想要厌恶疏远。
……幸好你现在生活在大都会。
比利·巴特森小朋友发自内心地想。
如果你还生活在哥谭……不，哪怕是生活在如今的福西特，这个世界对你而言似乎也有些过于危险了。
……你能平安成长到十三岁真是不可思议。
明明是这么奇怪又轻细的你。
柔软又……莫名硬质的你。
他看着站在他面前的你，被雨水铺满的你，湿漉狼狈的你，似乎连睫毛都结了一层冰霜的你………蓬松的红发、漂亮的红发、让他仿佛触摸到火焰的红发被滂沱降下的雨水压塌，一缕牵连着一缕，压在你的脸颊与肩旁。
他伸出手，拂过贴在你嘴边的发丝，将那些冰冷的红色挽到了你的耳后。
“……比利？”
他压下了所有不应出现在此刻的情绪——对你的轻微的恼怒，对他自己的盛大的怒火——平静又认真地对你摇了摇头：“总之，其他的事情都可以放到以后再说，当务之急是你需要换一身衣服，不然你会生病的——会发烧的！绝对会的！”
这……
你为难地低下头，目光所及之处是围绕着你的双脚汇聚而成的圆形水洼……现在的你也还在滴滴答答。
……本已压下去的委屈忽然又涌了上来。
你的眼泪说掉就掉，却只是轻微地抽泣着，几乎没有发出哭的声响。
你安静地哭了起来。
“艾丽娅？！”
他平静的表情变得慌乱了，他的双手本是悬在你的肩上，又很快变为绕到你的身后，他小心翼翼地拍着你的背脊，语无伦次地轻声安慰你：“怎么了艾丽娅，是太冷了吗？……我有办法，请去休息区先买条毯子然后等我一下——不，你们的车上有毛毯吧？只要一会就好，我很快就为你带来一身干燥暖和的衣服好吗？”
……衣服。
大概了解到你的某些特质——你在乎的某些点的比利·巴特森忽然意识到了你落泪的理由。
他的目光怔怔落下，看向了你位于胸前的布料，那些本已被垃圾桶玷./污的黑色，经过雨水的冲刷，蔓延到了小腹乃至是大腿的位置。
于是无数个片段里的无数句话就开始了回放——
【小先生！你的态度！这的确不是什么大事，可是我觉得我至少应该得到一份有诚意的道歉！】
【……我的家庭并不富裕，除了少数的几条裙子是花钱买的，其他的都是由我亲手……】
【虽然只是简单地打下手，但是这一条裙子是我和我的同桌一起制作的！我想要拍照片的原因，就是因为我想把这些照片装订成册寄给他。】
【……我很好，只是有点想他。】
【——我们现在已经不在同一所学校了，这也是我今天特地穿这条裙子的理由，虽然它不是我的衣柜里最漂亮的，但是它是有着特殊意义的！】
【…】
【……】
“……裙子，”你呜咽着，“对不、对不起比利，不是你的问题，请不要多想，但是我、我想哭一会……呜，我的裙子，杰森递剪刀出意见的小裙子……”
你抓着脏乎乎的衣摆，裙角的冰冷透过发颤的指腹渗入你的心脏，你知道这样的哭泣极为失礼，极有可能会让温柔的福西特小先生感到愧疚——你知道这样很不好，所以你不停地在心中试着调整。
——这是由你自己决定的事情，在你选择站在车外时便已经注定。
——你应该责怪自己，却绝不应该在比利的面前哭泣。
——所以，不要再哭了。
……但是这有点难。
就好像是那一天，一个人跑回哥谭的你，长期的忧虑与身体的疲惫让你一时间无法控制你的眼泪。
……你再次意识到你很想你的同桌。
即使你告诉格雷森你会相信韦恩，即使你告诉自己你已经决定要相信韦恩，即使你正在把生活的一点一滴都记录下来、准备在杰森回来后交给杰森，可是……
……可是你还是很想他。
你很担心他。
你不知道他被绑匪劫走后过着怎样的日子。
绑匪会因为他是韦恩家的养子而起码较为妥善地对待他吗？
还是会对他做一些不好的事情呢？
在你一如既往地度过属于你的每一天时，在你还能享用着美味的餐点、烦恼今日的作业、甚至交到了前所未有的新朋友时，杰森——你的朋友、你的同桌，杰森·托德，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呢？
身体的虚弱总是会引起精神的疲惫。
刺入血液的冰冷让你开始胡思乱想。
——然后你陷入了另一个冰冷又湿黏的怀抱。
比利·巴特森抱住了你，不再是轻轻地拍着你的后背、胸口却与你有着一个拳头的距离。
“好乖，好乖……”他的下巴压在你的肩头，以一种像是说话、又像是唱歌的语调轻声安慰你。
他的个头比你还要矮一点，长期流浪的身躯并不比身为女孩子的你更结实强壮。
可是你觉得他似乎完全抱住了你。
他圈紧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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