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这是个好主意吗？”艾梅莉丝压低声音问道，语气中既有些许兴奋，也掺着一丝犹疑，“我们真的要在这边调查吗？其实完全可以躲起来等警察来处理嘛。”
布鲁斯瞥了她一眼。
她果然还是不太了解哥谭。
在这座城市，没有人会把希望寄托在警察身上。
此刻，他们藏身在二楼一处观景植物后，郁郁葱葱的绿叶恰好遮住来自楼下的视线。
那间用来存放展品的房间里，监控在第一时间就被破坏，贝利很抱歉的说无法恢复，他们暂时只能依靠目测判断现场情况。
布鲁斯正俯视着楼下，持枪劫匪抱着箱子进进出出，旁边那名胖胖的商场管理员却神态过于从容，丝毫不像被挟持的人。
那管理员……恐怕不是什么无辜的局外人。
“原谅我充沛的好奇心，艾梅莉丝小姐。”他仍维持着礼貌低声说道，同时观察着现场，不动声色地分析情势。
视线向后扫去，发现艾梅莉丝正警惕地盯着走廊方向，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观察。
“叫我艾梅就好。”她轻声纠正，琥珀色的眼睛警觉地四下游移，倒映着绿植的影子。
“艾梅……祖母绿？”他接过话头。*
“没错，真没想到你也懂珠宝，你有什么喜欢的样式吗？”艾梅莉丝回过头来，眼睛亮晶晶的。
在布鲁斯看清那眼底的纹路之前，她突然收起笑意，小声说了句“抱歉”，然后拽着他本就歪歪扭扭的西装领结将他拉低些，“贝利说他们出来了，小心点。”
布鲁斯见过不少出身显赫的千金小姐，但像艾梅莉丝这样，拥有这份胆识的，却寥寥无几。
是成长环境赋予了她这份与众不同的勇气？
还是说，只是单纯对危险毫无概念？
可惜，在哥谭单靠有钱和勇气是活不长久的。也许……在她旅行期间，可以分一点关注，照看一下。
让瓦雷蒙家族平安迎回他们的珍宝。
他很快将注意力从这些突兀冒出的想法中抽离，重新聚焦楼下。
那名领头的歹徒忽然一拳挥向管理员，秃顶男人惨叫出声，捂着受伤的肚子连连后退。
艾梅莉丝的脑袋也凑过来，柔顺的长发扫过布鲁斯放在身侧的手，带起一阵微微的痒意。
她惊讶地瞪大眼睛，像是被电影里的突发转折吓到的观众。
“我还以为他们是一伙的……这是在内讧？”
布鲁斯一边分析领头人的嘴型，一边低声回应：“很有可能。”虽然他心里清楚，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艾梅莉丝嘴上点头附和，心里却频频摇头。
她可听得清清楚楚——管理员在抱怨那一拳下得太重，领头的冷冷回了一句：“不这样做，你怎么撇清关系？”说完就让人把管理员绑走。
——有内鬼？
龙在心里摸着下巴，认真分析。
贝利早就告诉过她，瓦雷蒙的名誉和财产根本不需要他们操心。
这个地球上的身份本就是一位与帝国有经济往来的星际商人主动提供的——为了讨好小公主，提供点生活上的便利算不上什么大事。
但果然，这种像是冒险故事开头的情节，还是让常年待在王宫、只能听哥哥姐姐讲故事的艾梅莉丝莫名兴奋起来。
要不要晚上偷偷溜出去探险看看？
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比如捡到绝世天才，或者遇到点奇遇。
“叮叮，叮叮——”
不算响亮的手机铃声，此刻，在空荡荡的商场中却显得格外刺耳，仿佛一记炸雷划破寂静。
艾梅莉丝只觉得自己沸腾的龙血在瞬间冰冷，像被丢进极地的冰川中反复浸泡。
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出错！
要被布鲁斯当成不靠谱的大人了！
赶紧思考龙的宝库里有没有逆转时光的东西……没有！
她下意识地瞥了眼屏幕，是之前预约的护理会所打来的提醒电话。
尽管她第一时间挂断，楼下的歹徒仍然被铃声惊动。
“谁在那里！？”
脚步声迅速逼近，枪械上膛的声音在混乱中格外清晰。
“跑！”布鲁斯低声呵道，一把拉住还想探头观察楼下情况的艾梅莉丝，朝远离玻璃半墙的方向迅速撤离。
即使化身为人、感知受限，艾梅莉丝仍在绿叶的遮挡中察觉到一道弹光。
子弹击中护栏框架，奇迹般地反弹，朝他们飞来。
对不起了，手机——我会怀念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光的，即使只有两天。
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将那台罪魁祸首般的手机朝身后甩去。
撞击声淹没在嘈杂中。
子弹撞上屏幕，已然减弱的动能终究无法再穿透物体，只将玻璃炸出蛛网般的裂痕，碎片四溅。
艾梅莉丝有点心疼里面属于布鲁斯的联系方式，但万幸，龙记在了心里。
她跟着布鲁斯在后勤区的通道里乱窜。
万幸，追兵的体力似乎一般，暂时没有被追上的风险。
但龙的耳力让她听到前方也有来人，两波……味道的话，贝利？
他们肯定可以处理好追兵，但是那场面，估计不太温柔，布鲁斯肯定会害怕的，再加上贝利是她的管家，会不会因此也害怕她？
不要啊！
快想想办法……
“这里。”
艾梅莉丝突然停下脚步，反手一拽，将回头满脸惊愕的布鲁斯拉进一间不起眼的工具间。
多亏贝利提前发来的地图，否则谁能发现这种隐藏式门把手？普通人根本察觉不到它的存在。
门在他们身后轻轻合上，灯光被黑暗吞没。
空气中漂浮着消毒水与清洁剂的味道，空间狭小得几乎无法转身。
一平米左右的地板上堆满了歪七扭八的杂物，横倒的拖把像是划分领土的界线，硬生生把空间分成几块。
如果不找落脚点，她就只能踩在布鲁斯的皮鞋上。
幸运的是，角落里倒着一个水桶。
布鲁斯刚站稳脚步，就察觉到艾梅莉丝为避开地面上的杂物和他的脚，不得不踩上那个水桶，身形微微摇晃。
若是不稳摔下，不仅可能受伤，更可能惊动外头正在搜寻的歹徒。
“抱歉。”他低声说了一句，动作却比语言更快一步，伸手环住她的腰侧，另一只手撑在墙上，牢牢稳住两人的重心。
储物间没有照明，黑暗如墨，将所有光线隔绝。
视觉被剥夺，其他感官便迅速填补空缺，变得异常敏锐。
她浅浅的呼吸喷洒在他耳廓边缘，即便布鲁斯能够控制自己的心跳，此刻也难保耳尖没有染上红色。
鼻尖浮动着一丝淡香，冷冽干净，像是终年不化的高山雪。布鲁斯闻不出具体是哪款香水，只觉得它太安静，不似艾梅莉丝本人那般张扬。
他原以为，她会更偏爱那些甜腻到让人无法忽视的味道。
柔软的白发扫过他的脸颊、他的指节，像极那上等绸缎轻拂过皮肤。
要是真的被发现了，布鲁斯在心中迅速权衡：该怎么把这位大小姐安全带走？
韦恩的钱，也许能打动那些歹徒。
但如果必须动手……他扫视一圈四周散落的清洁工具，拖把、水桶、扫帚。
他该怎么演得像个仓皇无助、手忙脚乱的普通人？
还是……干脆暴露自己的真实能力？在艾梅莉丝面前——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外乡人面前。她值得信任吗？她能看出来什么吗？
而艾梅莉丝，此刻却在黑暗中睁大眼睛。
她当然不会摔下去——拜托，她是龙！
哪怕从哥谭最高塔跳下来也不会掉哪怕一块鳞。
但她没有抗拒。
她任性地将上半身靠在布鲁斯身上。
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为这份接近而欢呼雀跃。
再靠近一点吧。
再多触碰一点吧。
艾梅莉丝心安理得地将这一切归咎于命运女神对她所钟爱龙种的指引。
她在心里悄悄撇撇嘴：知道啦，知道啦，女神大人，不用一直响雷达提醒她。
再不收敛一点，她都要把自己当成奇怪的人了。
保持这个动作也自然不是因为她累了。
只是这样就算等下真的出事，龙的身体也能替他挡下伤害——除非帝国唯一的敌人脑子进水，特意跑来地球只是为袭击一个普通的花花公子。
他没松手，她就也不急着离开。
那只带着薄茧的手透出不算温热的温度，艾梅莉丝甚至错觉囤积在腹腔的龙炎泄漏到后背，不然怎么会这么滚烫。
如果她现在是本体，尾巴肯定已经摇得过分欢快，就像是回忆起母亲的父亲。
龙的眼睛在黑暗中依旧敏锐，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打量眼前这个男人——那个被命运推到她面前的人类。
他离她如此之近，眉骨冷硬，睫毛浓密，在黑暗中投下更深的影，从上往下看，像一张细密的网，分隔开那双漂亮的眼睛。
破碎的湖面。
落雨的天空。
想要。
好想要。
唾液被再次咽下。
即使看不见她，布鲁斯却还向着她的方向展露出安抚的微笑。
明明心跳得那么快，却没有被吓到直接投降——按哥谭其他人对这位韦恩的评价，他本该一边哭一边把钱包奉上。
虽然艾梅莉丝不歧视这种求生欲，但说实话，如果是真的，她多少还是会有点失望。
毕竟从小听着那些英雄与命运的故事长大，艾梅莉丝不是没幻想过自己的命定之人。
宇宙那么大，种族那么多，她从未指望过对方是人形。
要知道，每次上课都能把她哄到睡着的帝国史教授，就是一只大章鱼。
就在艾梅莉丝沉浸在“把哥谭的韦恩王子绑回龙巢”的美好幻想中，原本安静的隔间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环绕在她腰间的手倏然收紧。
布鲁斯西装布料下的肌肉微微紧绷。
是在害怕吗？
“不用担心。”她柔声低语，自己也没意识到与他之间的距离正一点点拉近。
布鲁斯的呼吸轻轻撩动起她的发梢。
“我在这，不会有事的。”
下一秒，隐藏的门把手微不可察地晃动——
有人，从外面拉开门。
光透了进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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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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