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丝并没有急着打开邮件里的网址，而是先打开了邮件里附带的视频。
因为在公共场合并且没有带耳机，莉莉丝将手机音量调到最小，用一只手遮住西斜的阳光，在反射着蓝天的手机屏幕上看着昏暗的视频。
这是一段没有经过剪辑的视频，镜头里的画面一开始只有空荡荡的大厅，半截装饰板倾斜着出现在远处的墙上，接近半分钟的空镜之后，两根沾着血渍的指头从屏幕上划过，接着画面开始抖动。
莉莉丝大概能够猜到，这应该是保卫人员身上装备的行动记录仪拍摄下的画面，这个保卫人员应是被击倒后斜靠在某处，然后拍到了这段画面。
一个穿着黑色连帽卫衣的男人首先出现在镜头里，镜头画面只采集到了他的下半张脸，颧骨以上的部位没有入画，侧脸上一道旧伤疤从鼻翼延伸到脖颈。男人只是下巴微微向下点了一下，似乎是往下看了一眼，没有其他任何动作径直往前走。
在男人离开画面之后，另一个人也进入画面中。
莉莉丝在看到这个人的时候，整个人直接从长椅上跳了起来，吓得经过的路人连连后退，对看起来情绪不稳定的莉莉丝避退三舍。
顾不上对被吓到的人道歉，莉莉丝死死盯着画面里出现的另一个人，身上穿着实验室里标配的白色实验服，垂着头，半长的头发落下来遮住了一部分面孔，直愣愣的往前走，没给镜头分出一丝注意力。
杰西卡！
莉莉丝差一点喊出声来，一只手不可置信的捂住嘴，单手滑动进度条后退，仔细的将这短短几秒视频看了几遍，才像是终于确认了一般松开手，让进度条继续往前跑。
哪怕被遮住了脸，莉莉丝也一眼就认出了杰西卡，来回滑动进度条只是为了打消自己不可置信的念头，前几天杰西卡还躺在病床上昏迷，今天出现在镜头里居然可以自主行走了。
在杰西卡即将离开画面之时，她的嘴唇微微阖动，莉莉丝顾不上是在公众场合，将音量开到最大，凑到耳边仔细辨认杰西卡在说什么。
黄昏时分的公园里，微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归巢的夜鸟翅膀的扑棱声，借道公园的过路人以及远处车辆行驶的底噪声，组成了大都会这座城市，是生活在城市中的人最熟悉的白噪音。
但偏偏在这白噪音之上，莉莉丝不管怎么努力都还差一点，她实在无法分辨杰西卡在说什么，或者说就连杰西卡有没有出声都分辨不出来。
公园距离莉莉丝停车的位置有点距离，从没有哪一次，莉莉丝能像这次一样希望自己能跑的快一点，再快一点。
刚刚在医院的时候，因为莉莉丝是在出警现场晕倒，又和其中一个受害人劳伦斯先生有点关系，警察在询问的时候也半遮半掩的透露出了一些情报。
现场并没和杰西卡形象接近的受害者，再加上刚才的视频，已经能够确认杰西卡离开了研究所，并且是独立自主行走。
但是劳伦斯说过，杰西卡现在的身体需要时刻依赖维持设备。如果脱离设备，生命就开始倒计时，脱离设备时间过长，即使后续再介入设备，也无济于事。
每一分钟，都是在跟死神抢时间。
现在不知道杰西卡的去向，这不知道她是否属于自愿离开，更不知道她离开后生命安全能否得到保障。
唯一清晰的只有开始倒计时的提示音。
微微调整一下呼吸，莉莉丝将车子停在最近一个对外开放的地下停车场。
躲进地下空间，城市里无处不在的声音才终于像没进水底，只剩下大楼通风管道里气流通过的声音。
将音量开到最大，声音在密闭的车厢里行成轻微的共振。
“呲……呲呲……”
莉莉丝没有得到有用的信息，或许是随身设备的收音效果一般，刺刺啦啦的电流声将杰西卡的声音完美的盖了过去。
虽然心急，短暂的受挫后莉莉丝并没有气馁，邮件里除了这条视频，还有一个网址没有查看。
莉莉丝以极限接近违章的速度开回哥谭，上西区的公寓沉默的注视着呼吸急促，双手湿冷的莉莉丝，从天而降的大雨在莉莉丝驶入哥谭时落地，在从停车场跑到公寓的这短短几十秒将她浇透。
在踏进公寓的同时，她突然想起鲁迪之前给她发的邮件还没有查看。
当时在窗边还没来得及查看邮件，大脑就像是被一只手搅乱又抹平一样，控制不住身体的倒在地上，嗡鸣声与不断闪现的记忆碎片充满了脑子。
事实上，直到现在莉莉丝还有着轻微的眩晕和感官失衡的后遗症。
触觉总是比视觉迟钝一拍，直到邮件里的网址开始跳转，莉莉丝才感觉到鼠标按下又弹起的轻微振动。
经过加密的网址跳转了几次，一个新的加密链接出现在屏幕上，光标自动点击上去的一瞬间电脑屏幕彻底的黑了下去，还不等莉莉丝起身查看，一个白色的待输入光标一闪一闪的出现在黑色的屏幕正中。
一个由标点符号组成的笑脸一点点组合完毕，闪烁两次后，电脑界面重新恢复正常，桌面上多了一个最普通格式的压缩包。
等待解压进度条的时候，莉莉丝手机自动关机重启了两次，邮箱里收到的所有匿名邮件全部消失，之前还能使用的联络号也全都变成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这代表着之前和莉莉丝有过短暂交集的名叫乔治·布尔，或者随便真名是什么的会计和他的神秘笑脸伙伴与莉莉丝的交集到此结束。
莉莉丝将手机扣在桌面上深呼吸，集中全部精力去看压缩包里的内容。
本身就不是真心相交，因为一次意外共同进行了一次行动，行动结束一方离开哥谭后，两方人保持联系不过是为了互相交换情报。
莉莉丝需要确保乔治不会意外被捕后将她供出来，乔治方面也需要莉莉丝提供一些哥谭后续的情报，有一些微妙的水面下的暗礁，只有身在哥谭的环境才能有所察觉，及时避开。
这段时间里双方都在尽力的扫尾，想要维持正常生活的人，总是要多付出一些努力。
接近半年时间过去，当时还活着的参与者也大多已经审判定案，危机基本解除，双方的合作也即将结束，只是没想到在结束之前，对方最后送了一份礼物。
莉莉丝浏览着解压后的文件，里面的内容非常多，她跳过了标题看起来与杰西卡无关的文件，直接找到以时间命名的视频，点击播放。
按照时间顺序，同时打开多个视频窗口，并排着罗列在屏幕上。
快速的跳过视频开头没有重点信息的部分，一个带着兜帽的人出现在研究所门口的监控视频中；然后是在大厅前台部分的监控，兜帽男与前台交谈过后领到了临时通行证，刷开了研究所的门禁。
视频有部分损坏，马赛克不规律的随机出现在视频的任何时间点。
下一个有兜帽男出现的视频，是杰西卡病房内用来记录治疗过程的摄像头拍摄的。
隔着病房的玻璃窗，兜帽男先出现在镜头中，他往里让了几步，另一个人也出现在画面里，是劳伦斯先生。
两个人看起来态度平和，还在互相交谈，莉莉丝尝试解读唇语，因为距离略远画面太小还伴随着跳动出现的马赛克而失败。
紧接着是病房内另一个角度的视频，劳伦斯蹲在杰西卡病床边，额头抵住杰西卡的掌心肩膀微微抖动，兜帽男站在床尾位置盯着劳伦斯。
在更远一点的角落里伏卧着两个人，脸朝下，看不清是否还在呼吸，从身上的衣物来看，应该是研究所里的工作人员。
兜帽男抬起头冲着劳伦斯说了一句话，摄像头的角度比较好，莉莉丝能够辨认出口型：时间到了。
时间到了？什么时间？
不等莉莉丝思考是否有其他含义，病房里突然出现变故。
兜帽男掏出一个小巧的控制器并按下了按钮，等待了几秒钟，无声无息躺在病床上的杰西卡突然用手准确的掐住了劳伦斯的脖子，并且不断的用力，将劳伦斯的头从低着触碰到病床向上提起，拗出一个扭曲的角度，而杰西卡的眼睛还一直闭着没有醒来。
直到劳伦斯的挣扎幅度越来越小，兜帽男才吹了一声口哨，快速且无规则的念出几个单词，杰西卡松开手，劳伦斯失去生命体征的身体瘫软倒地。
杰西卡用力过度掐破了劳伦斯脖颈的皮肤，指尖沾着鲜血的手落到病床上，然后在下一刻，她没有任何借力的动作，整个人直挺挺的从病床上坐了起来。
兜帽男转身往病房外走去，杰西卡也跟着下床，被身上连接的电极片和输液管绊的踉跄两步，依然目不斜视的大步往前走，脚步急促，直到所有的线路达到最长限度自然脱落。
在踏出门前兜帽男突然驻足，扭头向向斜上方看过来，掏出别在腰后的枪抬手射击，视频就此断掉。
兜帽男抬头时帽子稍稍向后滑落了一点，大半张脸出现在屏幕里，虽然有细微的差别，莉莉丝在看到这张脸时的第一反应就是鲁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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