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莱推开了已经有些腐朽的木门。
亚洲长相的中年人从柜台后抬起头，缓慢地推了一下架在鼻尖的眼镜。他说话很慢，说的不是普通话，大概是粤语。施莱的耳朵能够辨认出那些他一个内陆人听不太懂的词句，但在大脑的处理下被无损转化为了他最熟悉的表达方式。
“要买什么？”
施莱谨慎地回答：“我听说这里在招人。”
想起那人说的话，他又连忙补充道：“我很擅长打架。”
对方眼镜后的双眼微微眯起，语气有些奇怪：“你听谁说的？”
他在街头听到的。稍微动了点手段。
施莱虽然个子高，又有一身锻炼出来的肌肉，但他作为一个亚洲人，又长得比较娃娃脸，平日里还爱笑，就是硬是板着脸瞧起来也不怎么凶狠。不用别人说，光他自己都能意识到，他和街上的原住民们之间散发着一股格格不入的气质。
他真的有在努力融入了。
真的。
如果光靠气质不行的话就靠拳头来说话吧。
“是你们主动攻击我的。”施莱举起双手，语速极快，试图说服自己接下来的行为并不违反规则，“我是正当防卫，这不算犯罪。”
在怪谈游戏里难免会有这样的忧虑：谁知道自己某个看似普通的行动会不会就踩了坑犯了禁？但现在这种场面，总不能由着对面抢劫自己吧。
“嘀嘀咕咕说点啥呢！把钱交出来！”
一个人一翻手腕，折叠刀的刀尖闪着寒光向着施莱突刺。施莱侧过身避让，掐住他的手腕一旋——当啷一声，折叠刀落在了地上。有点菜，就是普通人的范畴，很好搞定。
一脚踢向对方小腿把人撂翻在地，施莱吐了口气，看向另外两人，抬起手：“别浪费时间了，你们一起上吧。”
他想说这句话很久了。
爽！太爽了！就这个装大佬爽！
几分钟后，人和东西已经躺了一地。说人和东西，是因为除了先前的折叠刀以外，还有其余人的武器和钱包和手机。
具体钱包和手机到底是怎么掉在地上的呢？那他也不知道，欸嘿。
“我只是捡起了地上没有人要的垃圾，这不是犯罪。”
他念叨着，手快把地上的掉落全捡了。两把折叠刀，一根铁棍，三份钱包，三台手机。拿铁棍那人还挺厉害，他手臂上挨了一下，痛得很，肯定已经淤青了。
如果不是加强过身体素质，现在说不定已经骨折了。
技不如人没打出无伤，没什么好说的。
也许一些天选者会报复性地打折原住民的手臂，然后把他们拿去换钱……一些黑诊所之类的地方。没人会直接地杀死原住民。在一个死人可能会变成诡异的地方，亲手杀人是最不明智的选择。想和所有人爆了的疯子除外。
他翻了翻三个人的钱包，把零钱和纸币一合计，一共就凑出了二十多美元。穷得让人心凉，难怪在路上打劫呢。
施莱想了想，最后只抽走了一张五美元的纸币。五美元应该够凑活一天了，后面的日子后面再看。
他看向三人，挥了挥手里的纸币：“这五美元作为我的精神损失和医药费，没意见吧？”
三人对视一眼，猛猛摇头，生怕多说一句就一分不剩了。
“你们知道哪里能赚钱吗？”
施莱一边继续挑拣着战利品一边问。两把折叠刀，如此便捷的战利品，他就收下了。铁棍虽然伤害更猛，可是不好带。
而且他的能力需要靠接触发动，铁棍这种拉长作战距离的武器反而是拖累，他并不打算要。
三个人沉默了一会，一个人试探着开口了：“中国城的老刘，他那在招人。你告诉他你擅长打架就好。”
施莱把折叠刀一左一右揣进兜里：“怎么走？”
“沿这条街直走过三个路口右转继续直走。中国城很好找！老刘在门街6号开杂货店，你去那随便问找人都能问到。”
中国城？还有这种好地方！这就证明他的亚裔长相在这座城市不会特别的显眼了，最起码他不用在之后的行动里想办法遮掩自己的外貌。
他不怀疑这个地点有坑。
他确信这个地点有坑。
具体是什么不好说，去看看就知道了。
他从地上捡起了手机。
手机……
感觉太贵重了，说不好就被判定成犯罪了呢。但凡换个规则，那他肯定毫不犹豫地就拿走了。主要是这个不能犯罪的规则六实在是掣肘他太多。
想了想，他最后还是决定不要冒这个风险了。因为他忽然福至心灵，打算冒个更大的风险。
他举起手机，就地扫了一个人的人脸解锁。
他先搜了搜法律条文，大致扫了一遍，看起来和他那里没什么区别。幸好没在这一点上设坑，要是出现什么左脚先进门也算犯罪就搞笑了。
接下来，就要干个大的了。
思考着规则一，他在搜索栏键入“蝙蝠侠”，点击搜索。
加载动画转了一圈又一圈，他的心也随之揪紧。十来秒的时间漫长得像是一个世纪，最终跳出了一个页面崩溃的错误。
他点了一下刷新。
这次结果变得不同了。
页面飞速加载了出来，他看见洁白的页面，一些标题，一些或长或短的文字。以及——
仿佛漏液一般，边缘泛着红色斑点的黑暗。
那黑暗自屏幕顶部冲刷而下，逐渐将屏幕抹成漆黑的色泽。
黑色蔓延的速度极快，恐怕只需几秒就能遍布屏幕。施莱没有犹豫，立刻退出APP，杀了后台，对着手机发动了一次能力——不知道有没有效果，聊胜于无吧——最后把手机关机了，塞回那人胸前的口袋。
他操作很快，几乎是在片刻之间就做完了这些操作。
被他用了手机的人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施莱就两手插兜飞速逃离现场，只扔下了一句话。
“好好做人别再抢劫了哈！”
施莱一连跑过两个路口才放慢了速度。
现在想起那诡异的一幕他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当时第六感警铃大作，心跳疯狂加速，背后全是冷汗。他毫不怀疑只要那片黑色铺满屏幕，诡怪就会借此降临取他狗命。
认知锚定类规则确实会较为宽容，因为这种像是思想罪一样的东西边界是很模糊的，不像大部分规则那样非黑即白。但他刚刚的行为属于是明着搁那踩红线了，踩一下不够还要多踩两脚，没死真的算他命大。
他后知后觉意识到刚刚的操作实在是太离谱了。
死亡逼近的感觉可不好受。
结果，差点把命搭进去，最后也没有收获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他不免有些懊恼：要是这个时候边上有一个队友就好了，那几秒的时间说不定够队友瞧到些线索。
别看他关软件杀后台一气呵成好像尚有余裕的样子，其实他当时脑子的CPU都已经被占满了，生怕点错一下小命当场就给交代了，根本没有空余的脑容量去看上面的文字。
白试探了一回规则。
好气。
事实证明不要相信突如其来的灵感。什么福至心灵啊，是诡的诱惑才对！
哦，倒是有注意到一点，那就是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下午2:43。
哪个好人家下午的天黑得跟半夜似的。要么时间有问题，要么哥谭日夜颠倒，要么……
这其实是一座永夜之城。
可这除了补足一些背景故事以外好像也没多大用。
施莱两手揣在兜里，突然有些后悔他把外套给扔了。外套上有帽子，如果戴上帽子，看起来肯定像一个不好惹的青少年。
他只能板着脸，低着脑袋，往中国城走，并期望不要再来一场遭遇战了。
当然，如果遭遇战很好打，而且对面很富的话 ，他还是乐意的。
有没有什么老钱贵族突然不长眼上来跟我比划比划啊？
先前打架时的激素代谢完毕，他被敲了一下的手臂更是痛得厉害。也许是因为这个，心里不畅快的施莱看起来倒是比先前刚进游戏时看起来要脸色更臭一点、更不好惹一点。
直到他找到了门街6号，也没有不长眼的软柿子钱包送上门来。
施莱告诉了老刘他“听说”的全过程，当然省去了作死的那一段。
老刘又慢慢推了一下他的眼镜，还是没回复他招人的事：“怎么想到来哥谭的。”
走来的一路上他当然不光是在低气压。
街头的混混能够认出来他不是本地人，他觉得老刘肯定也能认出来，坑说不定就在这里。他需要给自己编造一个合适的身份，一段合适的经历。刚才一路上他也有在想这个。
硬着头皮说自己是本地人，结果身份认定不合格，诡怪直接掀了伪装开杀的例子他也不是没见过。
但施莱自知自己脑子一般，演技也一般，真要让他编出一个严密合理的身份属于是有点为难人了。于是他决定发挥自己看起来娃娃脸傻白甜的优势，结合华国人爱听狗血八卦的基因，以及自己曾经听过的各种离谱故事，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超级恋爱脑——
当你面对一个恋爱脑的时候，再怎么不合理的事情都会变得合理，再怎么离谱的操作都会变得正常。
因为，我的朋友，那可是一个恋爱脑啊。
他定了定神，结合自己进入游戏之后的迷茫，与死亡擦肩而过的后怕，对于活着回家的渴望，声情并茂地上演了一出：
《小心异国恋网恋杀猪盘之苦命孤儿千里迢迢奔现被榨干钱包后发现我的那个她原来是带把的他再次醒来时我已躺在哥谭垃圾箱》。
你看，这个非常贴合哥谭背景的故事完美解释了他为什么在哥谭，为什么人生地不熟，为什么没钱没身份以及……为什么臭。
效果嘛……
最起码现在老刘已经开始劝他想开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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