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时代广场，31世纪。
悬浮观景台离地八百米，镶嵌在一座通体透明的光能塔中。
景末坐在高空露台上，向下眺望。
脚下，是一整座不再靠广告灯牌取悦行人的、完全陌生的时代广场，流动的全息云幕漂浮在各处，轻柔的图案随着人的情绪变化而变色，如同一整座城市的呼吸。
昏红落日恰巧落在新帝国大厦的楼顶，看起来像镶上的一颗完美无瑕的宝石。
只可惜，再完美的宝石，在她眼里都无异于黑白。
“啊！”一声舒缓的感叹声从身后响起，“纽约的落日真是百看不厌。”
景末回过头，只见洛基两只手各捏着一杯冰咖啡：“分你一杯。你要暗能量黑咖还是第七纪元冷萃？”
景末盯着那两杯冷饮，又不自觉想起下午的小男孩。“你哪来的钱买这些？”
“你太低估本王的魅力了。”洛基微笑着向身后看去。
景末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女咖啡师正冲洛基招手，眉目含情。
景末：“……第七纪元冷萃，谢谢。”
洛基把咖啡递给她，在她身旁坐下，也眺望起远处那一抹落日，“所以，一下午都没有你的消息，你都去哪儿了？”
景末：“低头。”
洛基低下头，疑惑地看着她的眼睛。
“不是让你看我。”景末把他的脸推动90度，指向整座光彩亮丽的城市最底层，夕阳洒落下去，却根本照不亮那块混乱的贫民窟，“看见了吗？我去了那里。”
洛基凝视着那块深渊，没说话。
很久之后，两人一起大口地吸着咖啡。
饮料做得顺滑、温润、精致，景末很难不把它与底下的世界联想到一块儿——在那里，一杯水或许都要靠出卖几个小时的寿命换来。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良久，还是洛基先开口，“你总是把旁者的苦难共情到自己身上，这让我很难不去猜测……”
“猜测什么？”
“或许真的不是奇异博士把你留住的呢？”他说，“你总是心很软，或许是你决心守护他们，所以自愿一直活下去的呢？”
景末的手摊开，指了指脚下的万丈深渊，无可奈何道：“花费一千年时间，去守护这些吗？”
洛基苦笑一下：“你知道，很多事情都无法按照我们想象的来。如果，这已经是做了最大限度努力之后的结果呢？”
那我宁愿这个宇宙里也有一个灭霸。这句话她没说出口。
我也绝不可能为了这样的世界选择永生。这句话她也没说出口。
于是她决心转移话题，“所以，你下午跟斯特兰奇交流得还顺利吗？”
这话让洛基紧绷的面部肌肉松动了不少，他一边扬起眉毛，嘴角边抬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千里迢迢来找你帮忙，到头来还是被你扔在至尊圣殿。说好的盟友呢？你的契约精神呢？”
景末自知理亏，只得赶紧跳过话题：“听你的语气，应该还是有所收获，对吧？……时间线的事情有进展了吗？”
“很遗憾，奇异博士说答案不在他那里。”
“不在他那里？那他让我牺牲整整一千年是为了什么？过家家吗！”景末抬高音调，在收获四面八方的目光之后，又不情不愿地压下声音，“那我们现在该去找谁？”
洛基吸完最后一口咖啡：“他说，让我们去找奥冉家族的继承人。”
景末错愕地看着他。这是这个名词今天第二次闯进她耳朵里。
不知为何，这个答案让她浑身都微微发烫。
她呼吸急促了些，问：“斯特兰奇怎么会跟奥冉家族有联系？他知道奥冉家都是怎么压榨那些穷人的寿命的吗？”
洛基眺望着远处一座科技感十足的摩天大厦，楼顶赫然立着“Orien”的冠名标识，在高楼直耸云天的纽约城，颇有种称王称霸的气势。
下一秒，巨型全息影像在空中聚拢，如一块流动的光雾。银色雨点般闪烁的城市高空，突兀地浮现出一道沉稳的黑影——
男人穿着简约的高定黑风衣，锋利的颧骨看上去冷峻十足，一双眼睛隐匿在深黑的墨镜之后，看起来并不傲慢，却深不可测。
全息广告上，男人嘴角抬起一抹微笑，极轻的声音在每个正仰望广告的人耳边响起：“欢迎来到新纪元。愿你的每一刻，都是精算过的永恒。”
话音刚落，男人的身影散去，光幕重新聚拢成一行金色的大字横亘在空中：Orien Time Institute.
洛基冲那行字扬扬下巴：“那位，就是斯特兰奇说的现如今奥冉家族的继承人，阿南塔·奥冉。怎么样，看起来是不是有点似曾相识？”
景末看着那道影子，只感觉浑身无力：“你指谁？”
“当然是31世纪的托尼·史塔克啊。任何时代都有自己的科技先锋兼首富先生……就连我们脚下这座观景台，也是奥冉家的地产！”
景末摸了摸自己发烫的额头：“省省吧，好人和坏人的性质我还是能分清的。”
洛基：“MJ你必须承认，无论史塔克还是奥冉，他们的家族财富都是在鲜血和罪孽上积累完毕的。”
景末感觉自己头疼欲裂：“所以你到底吃错什么药了？你还不认识那位阿南塔·奥冉先生，就已经……已经急着为他打辩护了？”
“我的意思是既然我们的答案都掌握在他手里，就必须试着跟他接触！”洛基抬高声音，“你也不能在还没了解他的前提下，率先把他当成十成十的坏人——MJ！”
剩下的话洛基还未说完，便先被他的惊叫声所取代。
景末的手突然松开，玻璃杯摔在地上，她的身体不住抖动、错位，像旧电视信号干扰时闪现的彩色条纹，发出令人惊悚的扭曲。
“你、你怎么了？”洛基想要抓住她的手，却只能握住一片虚空，“MJ！你不要吓我！”
与此同时，在两人周围，已经空出一整圈。
人群里爆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是渗漏症！”
洛基听见声音，抬起头，目光在遥遥相对的人群里寻找声音的源头：“渗漏症……那是什么？她生病了？你们，快叫救护车啊！”
可围观者只是一再后退——游客、安保、管理者、咖啡师……没有人敢靠近一步。
洛基用哀求的目光看着女咖啡师：“求求你……帮她叫医生。”
女咖啡师则惊惧地望着眼前的一切，拼命摇着头：“她救不回来了！你……你离她远些吧！被时间烧焦的尸体你想看吗？”
“洛基……”景末很微弱地喊。
洛基低下头，却依然抓不住她：“我在，我在呢！”
“我好……难受……”
话音刚落，女孩的轮廓便开始细细碎碎地发生断裂，一道道微光从她的身体中漏出，如同时间的炽焰在猛烈灼烧。
与此同时，整栋楼响起尖锐的警报声，人工智能冰冷的声线紧随其后：“检测到高危时间溢流。将立即清除本层空间异体，启动时间封锁……”
人群中愤怒的呼声也越来越高。
“杀了她！”
“快把这脏东西弄出去！”
“她到底是怎么混到顶层来的”……
洛基挡在她身前，周身绿光闪过，护甲瞬间从锁骨蔓延至肩膀与手臂，王冠上一对暗金色弯角在余晖里熠熠生辉。
两把尖刀被他横在胸前：“你们谁想过来，先问问我的刀同不同意！”
整层的气场都在此刻降到冰点。
“——叮。”
与此同时，大厅尽头的银色电梯陡然打开，一道高挑的身影缓缓走出来。
他穿着一袭极简的黑风衣，脸部一半隐在墨镜与雾光下，另一半则透露出锋利的骨相轮廓。
洛基盯着他的身影，认出他是谁，绿眼睛眯成一条线。
而在洛基开口前，已有人小声惊呼出他的名字：“是阿南塔·奥冉！”
没人知道阿南塔为什么突然出现。他不是应该在中央指令厅？或者下一场全球财团圆桌？听说他生平最讨厌人群，又怎么会在人流量最密集的时间点出现在这里？
阿南塔走过来的每一步，都让人感受到静默和压迫。人群自动为他让出一条路。
然后，他停在围观人群前，一眼就望见地上的景末。
片刻寂静。他没问她是谁，也没问发生了什么，只是轻声道：“关掉封锁程序。这是我的人。”
人群一片哗然。安保机器人犹豫了一下：“阁下，根据‘渗漏紧急条例’——”
“Override code——初恒纪-001。”阿南塔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可抗拒的权力。
系统一顿，蜂鸣归于沉寂。大厅的蓝色净化灯熄灭。
阿南塔走到洛基面前，站定：“别再让他们看着了，我们得带她走。”
“你以为我不想吗？”洛基的刀化作金光飞走了，“我根本抓不住她！”
“我来。”
说完，阿南塔弯下腰，一把将景末抱起来。
洛基望着他，无声张了张嘴。他看不见他的神情，透过那双墨镜，他唯一能看到的只有自己被疑虑包裹的倒影。
“先离开这里，我稍后解释。”阿南塔说。
下一秒，他们身形一闪，已被私人时空传送装置包裹，消失于所有人视线中。
留下的，是人群之间窸窣动荡的猜测与不安，还有窗外夜幕中，大幅全息广告上刚好浮现出的一行标语：欢迎来到新纪元。愿你的每一刻，都是精算过的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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