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血脉中蔓生出的金线让她精准地找到了实验体03所在的培养皿。
那是一个小女孩,看上去也就四岁到五岁左右。她套着白色的连体衣,乌黑的长发飘在淡绿色的营养液中。第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某种择人而噬的触手。
但是她的身体看上去非常的纤细。身体与头部之间的发育几乎出现了一个断层。
“她有名字吗?”艾德拉看了那个小姑娘一会,问道。
“阿琅姐给她取了一个。”白猞猁在旁边调试仪器,添加和更换营养液。“她觉得这姑娘跟她投缘,于是将她的姓氏赠与了她。”
“傅月明。她叫傅月明。”
根据白猞猁这边的仪器显示,傅月明的大脑发育速度远超她的身体。她的大脑现在已经发育到了相当于正常孩子十岁的程度,但她的身体仍然停留在五岁左右。
viriditas本没有催熟小孩的计划。她们给傅月明的原计划是陪着她从一个跌跌撞撞的小姑娘一点点长大,就像她们的妈妈和姐姐们曾经做过的那样。
但傅月明的情况太特殊了。
由于未知原因,她的大脑飞速发育,营养液的浓度低得仿佛有长鲸吸水。前一天刚换的绿色营养液,没过一天颜色就浅淡得恍若清水。
如果身体发育和大脑发育不协调,未来傅月明的健康绝对会出大问题。所以白猞猁找莱克斯借了人,开始催熟傅月明的身体。
“催熟计划才刚开始,效果不算明显。”
白猞猁叹了口气:“让身体一次性发育太快也会留下健康隐患,到时候得不偿失。艾德拉,你能感知到什么吗?”
艾德拉点点头,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她将额头抵在了培养皿的表面。白猞猁刚换完营养液,浓稠的绿色营养液让傅月明的容貌都有些模糊不清。但在某个瞬间,培养皿中的那个女孩的漆黑长发似乎动了动。
白猞猁不动声色地将手按上腰间——那里有一把保养良好的□□17。她摸出枪,子弹上膛。虽然枪口斜下,但她已经隐隐提起了戒备。
作为viriditas的十三位高级雇佣兵之一,白猞猁不以杀人见长,但死在她手下的人命可从不比其他人少。
5-
艾德拉将额头抵在温凉的玻璃表面,专心感知。
她没给自己找过魔法老师,一切全凭本能,还有对母亲留下的残破手札的摸索。迄今为止,艾德拉已经大致摸索出了她的感知能力的部分是用方法。
在艾德拉闭上眼后,她的“视野”中出现了两只光团。那象征着这里存在着两个生命。
一个虽然熬夜过多,但仍然强健有力。
而另一个……她的质感很神奇。
她能感觉到这个生命的底色本该由晴空蓝与山川绿交织而成,间或点缀一点素雪白。她本该热烈而明亮,在朔风与长空中自由地翱翔。就像万马奔腾于雪原之上,而头顶是青蓝的天空。
但不对。现在的感觉不对。
雪原上滴落殷红的鲜血,奔腾的骏马被沼泽吞噬化作尘泥。而青蓝的天空上,不断有灰色和黑色的阴霾侵染……
艾德拉莫名感觉这片不断扩张的阴霾很熟悉。就像她每一次献祭由生到死,又由死到生的痛苦时,瞥见的那抹气息。
这时,艾德拉似有所感,睁开了眼睛。
她看到了一双蓝眼睛。
准确来说,那是一双深蓝色的眼睛。蓝色与黑色在那双眼睛中调和,不知何来的痛苦将那双本该温柔的眼睛填满,使她变得沉郁而悲伤。
艾德拉深吸一口气:“白姨,帮我看好我的身体。”
她仿照母亲遗留的残破手札中的某段乐章,唱起了一支听不清内容的歌。艾德拉与傅月明对视着,将手掌轻轻地贴到了女孩的面前。
傅月明盯着她看了一会。随后,女孩低下头,隔着玻璃,将额头贴到了她的掌心。
艾德拉只觉得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在昏迷之前,艾德拉感觉,傅月明之前似乎在观察她的眼睛。
绿色的眼睛有什么不对吗?
6-
当艾德拉再次醒来时,她发现她正处于一片灰暗的天空之下。周围是一片荒原,没有植物,也没有动物。
天空上像是蒙了一层尘土,曾有厚重的血色泼在上面,而后又被无穷无尽的冷雨冲刷殆尽,只留淡淡的棕褐天光。
而她的身后像是有一块灰白色的石头,带着嶙峋的刺棘。
这里是一片荒芜的世界。喧嚣,而又沉寂。
远方的海洋中翻滚着黑色的浪涛,有人挥舞着三叉戟正调兵遣将,列两队互相搏杀。灰黑色的浪潮互相侵吞,惨叫与粘稠的水声响起,一道黑色的人影伫立在浪头之上,肤色苍白恍若石膏。
高山之上,有人带着坚不可摧的头盔不断攀登。他的存在即是为了战斗,曾比钻石更为高贵的灵魂被杀意腐蚀殆尽,他行走世间的唯一目的便是使鲜血染遍大地,使人间烽火纷燃。他的战吼响彻群峰。
裸露的河床上,有人提黑灯欲侵染白昼;有人在大地上不断奔驰,暗红之影仿佛干涸许久的血渍;深青的半机械人眼中的红光暂熄,如栖于枯枝的秃鹫。
城市中,孩子们被送进散发着绿色雾气的工厂,有人为自己佩戴了铁锥护目,手执锁链。皮肤青白,嘴唇鲜红的孩子们环绕在他的身边,恍若温驯的猎犬。他与她的唇角上扬到一个人类几乎无法达到的高度,尖利的笑声在大地上共同奏响,侵扰着艾德拉的耳膜。
还有更多,更多。
不过还没等艾德拉详细看过去,她就听到了一声招呼。
“嘿,我在这里。”
闻声,艾德拉转过头。她看到了傅月明正坐在她的旁边,冲着她笑。
她的眼睛是无限接近于漆黑的墨蓝色。而那黑色的部分正在慢慢地增加,甚至在侵吞她的眼白。一眼看过去,仿佛恐怖片中的幽灵。
再搭配上她半透明的身体,更像鬼了。
艾德拉低头看看自己。她的身体也同样呈现一种半透明的状态。很明显,她和傅月明大概都处于一种灵魂离体的状态。
而她们的灵魂来到了一个满是神经病的地方。
“这地方比阿卡姆还阿卡姆。”
艾德拉礼貌评价。
“倒也算贴切。”
另一道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
艾德拉吓了一个激灵。而这时,她所靠着的那块“灰白色的石头”睁开了眼睛,看向了她。
一双刚蓝色的眼睛。像……晴天时哥谭湾中平静的海。
7-
也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自降生起,傅月明的灵魂就不在她的身体之中。
她第一次睁眼看到的人,是一个黑发蓝眼的女人。海藻似的长发,刚蓝色的眼睛,容貌娇艳而美丽,像是一朵盛开在阴雨中的蓝玫瑰。时间在她的眼角留下轻柔的吻,但岁月从不败美人。
有着鲜艳羽毛的小鸟将小婴儿的灵魂护在了她的怀里,而黑漆漆的大蝙蝠又将她们拢到了披风之下。
没有实体的灵魂比羽毛更为脆弱,于是轻盈的灵魂留在了庄园之中,成了不知如何定义的住客。
之后,小鸟们在蝙蝠的披风下来来去去。而当第五只小鸟停在枝杈上梳理羽毛时,被最初的小鸟捡到的那个婴儿也不过才刚长成能在妈妈和姐姐们的怀里打滚的幼崽。
在时光的洗礼中,不管是小鸟们还是蝙蝠都改变了不少,城市的上空唯有明月高悬。
但某一天,海潮翻涌。广海岸边怒涛千丈平地起,将整个哥谭市拖入了死亡的深渊。
人类的身体在自然面前不堪一击。
当疲惫的母亲拖着染血的三叉戟回到巢穴时,这里已经再没有一个活人。
鲜血与仇恨使明月坠入深渊,腥臭的沼泽吞没了温柔的蓝玫瑰。
再然后,整个世界沉入海底。洁白的明月彻底沦为历史的一角,深海中,那轮嶙峋的黄月亮是唯一的光源。
在傅月明的概念中,时间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她所记得的事本也不太明晰。
但她依稀记得,在她最初的生命里,潮湿的披风成了她最初的襁褓,两双温暖的手托起了她的灵魂。
“我记得她们。”
她现在的灵魂看上去已经有十岁大了,跟艾德拉的体型差不多。
黑色长发的女孩晃了晃小腿:“瑞贝卡·格雷森、杰西卡·陶德、缇娜·德雷克、史蒂夫·布朗、达米亚·韦恩……她们每一个人我都记得。”
傅月明坐在石头人灰白色的掌心里,她的目光落点归于海洋。
“还有那个我们都深爱着的人,布莱茜·韦恩。一个非常非常温柔的好人。”
8-
从傅月明的视角来看,在那场海潮之后的一切都显得有点抽象。
陆地被海洋淹没,倒吊在洞里的蝙蝠把自己改造成了蝙蝠鱼,拿着三叉戟施行她曾经最厌恶的铁血暴权。
而后来的事那就不是有点抽象的问题了。
一只满口烂牙的蝙蝠拐走了她的妈妈,后来她的妈妈走入了更多朽烂的蝙蝠群中,逐渐变得和他们一样疯狂。
那双曾托起傅月明的手现在已经失去了温度,而她也已经很久没有再拥抱过她了。她也很久没再提起过她的过去,她的家人,失而复得又得而复失的珍宝们。
她像是被栓上了木偶线,在舞台上落下湿冷的步伐,带着刺骨的海风。
以傅月明来看,在座的诸位都挺抽象的。在那两只满口烂牙的蝙蝠的努力下,这个抽象小团体的成员不断增加。而在被第一个母亲遗忘后,她找到了下一个朋友。
“就是这个大个子。”
傅月明轻轻地拍了拍她身下的灰白色的石质皮肤:“虽然他在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主动攻击了我,但现在我们是好朋友。”
“他说,当我呆在他的身边时,他可以短暂地平静下来。”
傅月明歪着头看向艾德拉:“而你的存在能让我脑子里的尖笑声一键静音……你对此有什么头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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