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拒绝了他，一点也不委婉，在他表达自己的心意之前。
迪克张了张嘴，想说几句俏皮话缓解气氛，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该死，说点什么！
说：“那很好，我们当朋友最合适。”
说：“祝你找到更棒的人，谈一段完美的恋爱。”
说，说，说——
说：“为什么？你不再喜欢我了吗？你有了喜欢的人吗？”
说：“属于我们的故事，结束了吗？”
“理查德，”克莱尔打破沉默，“别想太多，只是我有了新的想要约会的对象。”
迪克的舌根泛起苦味，这应该是他的幻觉。他急忙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桑格利亚酒，用清新爽口的酒液冲淡嘴里的苦涩。
他努力掩饰黯然的神态，问道：“我能不能知道，是哪个幸运儿？”
“你应该知道他，他在布鲁德海文是大名人。”克莱尔耸肩，时间流速变得极慢，她的嘴巴一张一合，“夜翼，穿紧身衣的男人。”
一口酒从迪克嘴里喷出来！
多余的酒水呛进他的鼻腔和嗓子里，他狼狈地抓起擦手巾在脸上胡乱一抹，顾不上鼻腔里的酸痛，震声大喊：“什么？你说谁？”
周围人纷纷侧目，克莱尔嫌弃地挪开自己的餐盘，重复道：“夜翼，就是你心里想的那个人。”
“不对，不可能。”迪克的瞳孔失去焦距，不敢置信地喃喃，“夜翼，为什么是夜翼？”
太荒谬了！
他反复回忆自己作为夜翼与克莱尔相处的细节，突然发觉问题所在。
是夜翼，夜翼表现得太暧昧了。迪克从没真正把“迪克”和“夜翼”的身份好好分开，他不知不觉把克莱尔和“夜翼”的关系代入进克莱尔和“迪克”的关系中，以至于克莱尔认为夜翼在向她表达好感。
错了，大错特错！
他一下子变成上岸的小美人鱼，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嗓音。
“可是你根本不了解夜翼，CC，你怎么能和他在一起？”迪克掌心的擦手巾纠成一团，“你和他认识才多久，不到两个星期！”
克莱尔眉毛一抖，“可我们第一次约会时也才认识不到一个月。”
迪克几乎要晕过去了，或许晕厥是更好的选择。他抓狂道：“他没有为你摘下面具，你甚至不知道他长什么样，他不坦诚！”
“不重要，我不在乎。”克莱尔喝着桑格利亚酒，姿态从容。
她不关心夜翼面具下的脸，她不会给自己的快乐设置很多限制条件。就算夜翼漆黑的多米诺面具下是三只眼睛的外星人面孔，那又如何，总归克莱尔看不到。
激烈的情绪起伏下，迪克的胸口起起伏伏，他极力不让自己钻进桌子底下，呜咽出声。他不愿表现成一个搞砸一切的混蛋，悲哀的是，一切都搞砸了。
迪克绝望道：“你和他一个星期都未必能见到一面。”
克莱尔淡然道：“我们见面也不频繁。”
迪克怀疑今晚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他的噩梦，真实的世界里，他正栽倒在沙发上呼呼大睡，克莱尔刚离开调查局，坐上前往他家的巴士。
他为何如此痛苦，他为何还在梦中？
他必须结束这场恐怖的梦境！
“夜翼不值得你这么做，”迪克勉强维持平静，“他是一个花花公子，和他交往过的女英雄女反派数不胜数。他只会给自己的恋人带来伤害，不然那些女孩怎么会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他？”
“格雷森，”克莱尔放下酒杯，她的眼睛如同一面明镜，映出一只惊慌失措的鸟儿，畏惧伤害，于是把情况越变越糟，“要是你直说，你想复合，我会高看你一眼。”
她轻声道：“别拼命诋毁另一个人，这不像你。”
迪克哑口无言。
她是对的，他又做了蠢事。
如果克莱尔真的爱上了另一个人，另一个更好的人，迪克只会送上祝福。他盼望他的朋友、恋人得到幸福。
但夜翼不是那个人，他知道夜翼有多糟糕……和他一样糟糕。
他沮丧地捂住眼睛，“我很抱歉，我的本意不是……算了，你就当没听到我的胡言乱语。”
克莱尔扯扯嘴角，“放轻松，夜翼不是洪水猛兽，他不就是一个男人嘛。”
迪克忽然抬起眼，有点莫名的生气，“什么叫，不就是一个男人？”
“随你怎么想。”克莱尔用餐巾压压嘴唇，“菜很棒，餐厅氛围很好，而你显然缺乏睡眠，我建议你回去好好睡一觉。”
她拎包走人，“再见。”
迪克怀抱着沉痛、混乱的情绪回到出租屋。他倒在沙发里，想象自己是被海浪冲上沙滩的一只贝壳，正面临一场痛苦的慢性死亡。
属于夜翼的号码收到了消息。
是他给克莱尔的紧急联络号码。
迪克缓了很久，慢吞吞地伸手，够到茶几下方的备用手机。
克莱尔给夜翼发了一个地址。
迪克翻过身，手机搭在心口。
思绪如浪潮奔涌不息，每一个念头都随浪花沉浮。
最终，他艰难地撑起自己，换上制服。
夜翼和克莱尔的暧昧应该有一个了结，他不能一错再错。
克莱尔发来的位置在红心酒馆附近，是超级英雄最爱的天台。
她早早就到了，穿的依旧是和迪克共进晚餐时的那身薄风衣，上面沾染了西班牙餐厅花香味的香氛。
她提起一个纸袋递给夜翼，“宵夜，请你吃。”
夜翼盯着怀里的纸袋发愣，在克莱尔不解地看过来时，慢慢地拆开纸袋。
披萨粗暴的香味闯进他的鼻子里。他今晚没吃几口菜，胃被勾起食欲，发出迟到的抗议。
他虚弱地问：“你不吃吗？”
“我不久前吃过晚餐，分我一小块就好。”
他们在晚风与夜灯中分食了一盒披萨，热气腾腾的芝士裹着香肠，拉出细长的丝。
迪克嘴里滚烫，心里想，等克莱尔向夜翼表白，他要很坚定地回绝她的好感，这对他们都好。
但克莱尔始终没有动作，她没有说出任何过界的话，只是和夜翼并排坐在天台边缘，吃着披萨，欣赏布鲁德海文的夜景。
今晚的星光十分温柔，星辰与灯火交相辉映。她一直不说，他便一直不能拒绝。
这段二人三角恋里有两个很重要的点。
一是哥用夜翼的身份与CC接触时不自觉表现得很亲昵；
二是哥急得胡言乱语开始说夜翼坏话。他不会真的中伤情敌，但情敌是他本人，他只能脑袋里有什么说什么。
二者本质都是他不能把“迪克”和“夜翼”的感受做切割，分不开两个身份。
导致CC的视角里，夜翼是一个花花公子，她不介意和超英谈一段恋爱，度过一段短暂的欢乐时光。
而迪克诋毁情敌，让她很不快。如果他老实说自己想复合，不喜欢CC去找夜翼，CC都不至于生气。因为迪克在她心里的比重高于夜翼。
但他没有。
当然，此事的最优解是哥直接承认“迪克”和“夜翼”是同一个人。那CC会直接跑路。
但哥必然不会承认[狗头]于是大家只能一起朝错误的深渊滑行[吃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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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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