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骄傲的人、一个对你有占有欲的人,会搜刮你绯闻对象的方方面面,而不是充耳不闻、任之由之。你可能会觉得这种反应太过夸张,你可以问问韦恩,他觉得夸张吗?问问他,在初次听到玛尔斯这个名字,和这个名字所代表的和你的牵连时,他是不是如我说得做了?甚至尤甚?】
她下意识地去看布鲁斯,他不避不躲牢牢看来的直白,让她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
电话另一头的迈尔伯特并不知此处的一来一往,自顾自往下说:【你作为玛尔斯和蝙蝠正面交手的时候又是怎样做的?我猜很克制。那你觉得蝙蝠克制吗?还是很疯狂?你大概会觉得他为了一个华尼托而针对玛尔斯是没有意义的,可他那没有意义的反应才是最正常的反应。那也本该是你作为玛尔斯对华尼托应有的反应。玛尔斯未必爱华尼托,但一定会捍卫她,因为他捍卫的也不只是她,还有自己的尊严。】
爱本是非理智的,用绝对理智去揣摩爱,她从一开始就错了,大错特错。真心相爱哪会计较那许多利益得失,哪会在意那些算计和实惠。她捂着一颗心舍不得他受一点伤,却忘了合作之上、友情边界的玛尔斯和华尼托之间也早非她舒适区的利益往来。不食烟火、神坛之上的小天才终究睽违热人间太久。
【给你讲个故事吧。那时她已和我分开,她说她需要冷静。那段时间她的周围总有一个心理医生陪着。她在听说了我的故事后说过她需要帮助,我也晓得她和心理医生之间没有私人关系。我在心理医生附近徘徊的某一天撞见了她,她恳请我不要伤害他,他只是在为她提供专业服务。她没有撒谎。我知道,但那天我晚上我还是杀害了她的医生。】
他只是无法忍受另一个无关紧要的人陪在她的身边,聆听她生命中的琐碎。
迈尔伯特打的不是视讯,他们看不见彼此,但华尼托可以想象他此刻的温文尔雅,一如他最惯于伪装的那段岁月,总是半垂着面目,眼神悠远而怀念。那或许不仅仅是假装,不只是。艺术来源生活,习惯了武装自己的伪装者,还能否分辨现实和假想。冷漠是真,深情也是真,只是曾经不顾一切付出真心的源头不在了。可没有人能在原地停驻,尤其是啖食血肉的九头怪物腹中,一点点软弱都能叫人尸骨无存。
她也不自觉的得笑了。牵动了断了的肋骨,疼,可她也只是皱了皱眉。她想她听明白了他的这通来电,就像他亲口所说,他和自己打了个赌,只是赌赢的代价不单单是个给她打个电话罢了。
【有想过这样的收场吗?】她问他。明争暗斗了这么多年,谁又会料到结局是这样的轻描淡写。
【都不重要了,华尼托。你赢了。记住这点,足够了。】迈尔伯特的口气并不尖锐,事到如今或许也的确都无所谓了。
只是。
【我……赢了吗……】
华尼托问迈尔伯特,也问自己。迈尔伯特说她赢了,因为他无心再比。从胜负的角度,她赢了,可她也没有赢。她赢了比赛,输了自己。她早不复开局时的无懈可击,就连这所谓获胜也有一半对擂者弃权的成分在。
【你死我活也没什么好,不是吗。】他的语气很轻,像在告别,大约也正是告别。
不死不休当然不好,因为逃不过一个死字,可不再不死不休了,就意味着打算好好活下去了吗?迈尔。她心想,但没有在布鲁斯面前表露。
【你可别想着死。斗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了结果,你要是走了,岂不更显得我们这群老家伙的这些年都白费了?】他是笑着说的,可笑声里总掺着点别的东西。
笑着说别想着死的人,听起来求死之心却比她更胜。她想如果他所求不过一死,她尊重他的选择。但她没有说,什么都没有说。因为布鲁斯不会同意,那些阳光下守着正义的人可能不会懂,千疮百孔走过半生,死对他们这种人才是奢望。他们说活着才有希望,可希望早化作远光,看不见触不着,连想象和自我安慰都快失效,人间才是煎熬。
曾经,她也那样觉得。
可能是那一瞬间的缅怀太过伤感,可能是那一时的沉默过分震耳,她看见对坐的布鲁斯皱起了眉。她心道不好,想要补救,电话另一头的迈尔伯特像是听到她的心声,轻声开口:【元素是一切的根本,当元素只是元素和当元素构成了你,终归是不一样的。】
她瞧见布鲁斯松了一口气。他大概以为迈尔在让她珍视人间。
不是的。
元素是万物伊始。这是很多年迈尔与她初见时,她说的话。他是临时被拖来的她的化学老师。当年的他怎样回答?「没有什么能在结尾时还同开端般一成不变,元素也不能,小姑娘。」那时的他才被他的克莱米蒂甩了。顶尖的科学家说着并不科学的话,不论是多年前,还是许久后,也许有些结局从科学家不再唯信科学开始便有了铺垫。
可你还想做回原来的你,在历经千帆之后。哪怕是明知不可能的奢求。
【所以送我一件礼物吧,就当是我这个输家提的小小一个要求。】他理所应当说着没有因为的所以,笃信她能听懂。他们说九头蛇是误入歧途的聪明人的游戏,可有时旁人口中的歧途是有些人选定的路,无关对错,不论好坏,【我曾以为我痴心的化学能陪我走完一生,毕竟这世间何来比自然和科学更纯粹、干练的美。】
可后来。
那一句没有出口、不必出口的后来,他们都懂。后来他被不干练拽入尘世,终此一生再无法走出。
【那应该是你最完美的一件作品吧?能从你手里要走它,是我赚了。】他语气松淡地说着仿佛无关生死,他说那件微不足道的小东西是她的最完美。她这一生做过许多完美,他却单提这一件。
【迈尔,它再完美,也只是一个梦。】梦醒了,希望也就碎灭了,因为逝去的终究无法挽回。
他打断了她:【可是华尼托,你还在用它做着你最初想要做的梦吗?】
他问她这个源于梦境的微不足道,是否还履行着最初被赋予的责任意义?当然已不再是。她曾用梦境缅怀过去的支离破碎以做前进的动力,却在将抵彼岸时用以沉湎醉生梦死。
不想醒的不只是她。她迎来了她的圆满,他却再没可能。
【那么,祝你好梦。】她不再反驳,意味着不再阻拦。她祝他好梦,是祝他沉醉不醒。听来多么自欺欺人,可对活得太清醒的人来说,彻彻底底的醉一场,又有什么不好。
【不,是无梦,华尼托。】
愿你无梦,愿我好梦,华尼托。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