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我最后回答,“你们好好玩吧。”
托尼发动车子,“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詹姆斯。你想好了?”
“下次吧,安东尼。”我不甘示弱地说,“我得照顾我妈。”
“好吧,损失的可是你自己。”
车子咆哮一声冲了出去,把我猛地往后一甩。托尼开车的架势像是恨不得直接冲出银河系,一路上风驰电掣。有好几次,被超的司机都从车窗探出身子冲他比划中指,疯狂叫骂,然后被他远远甩在后头。
我紧紧贴着座位靠背,想开口让托尼慢点开,但又觉得他可能会更来劲。
终于,他一个急刹车,车子猛地甩尾,停在了一个路口。我往窗外看了看,看见我爸正目瞪口呆站在草坪上,手里还拿着割草机,空转的机器正发出轰隆隆的声音。
“先生们,你们就是这么开车的?”他放下割草机,大步朝我们走过来,摆出一副准备好好教育我们的样子。我立刻跳下车,想半路把他拦住,免得他连托尼一块教训。但我才刚踩上马路牙子,托尼就再次猛踩油门,车子又“轰”的一声窜了出去,眨眼间就没影了。
我愕然看着还没完全散开的汽车尾气,把刚才想说的话忘了个一干二净。
“那孩子急着去干嘛?”爸还在我身后站着,拳头抵在腰上,“把车开这么快,简直是不要命。”
我沉默了几秒钟,转头朝着屋里走去。爸在身后叫了我一声,我没理会。
“吉米?”妈在客厅坐着,这还真是家里难得见到的情景,“刚刚那是托尼吗?你怎么不请他进来?”
“因为他赶着去死。”我一边说一边重重踩着脚步上楼,“晚饭别叫我,我不吃了。”
·3·
但那天的晚饭我还是照吃不误,因为到晚上的时候,我已经想不起来为什么那么生气了,而且我也很饿,非常饿。不过我想最关键的原因,是我爸我妈没有一个往枪口上撞,问我是不是和托尼闹翻了。
他们就像知道孩子出现了问题,但又觉得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于是就和天底下所有家长一样,把这交给孩子自己去头疼了。
第二天的时候,我妈跟我说,晚上史塔克一家要来做客。
当时,我正在厨房和她一起准备午饭,或者不如说是给她添乱。妈妈今天上午特意让爸爸开车载她去超级市场买了很多东西回来,我还以为她是闲在家里忍不住就要下厨,没想到是因为招待客人。
“说起史塔克家,”妈一边搅拌肉泥,一边头也不抬地问我,“你有什么关于托尼的事想跟我说吗?”
“没有。”我说,“能有什么事儿?”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相信友谊地久天长呢。哎,别露出这副表情,大部分人小时候交的朋友都会慢慢淡了。”
我没说话。但只是想想我和托尼“慢慢淡了”,就让人觉得难以忍受。
“我和珂琳,珂琳·埃文斯,现在是珂琳·塞吉康比了。”她继续说下去,“小时候我们形影不离,去哪儿玩都要叫上对方。但后来,”妈说到这儿的时候含糊了一下,“后来我嫁到了美国,两个人就很少联系了。一开始我们还写信,大概写了三五年,已经不短了。我记得她最后一封信寄过来的时候,你才四岁。”
“我又不会移居海外。”我嘀咕着。
妈妈笑起来,“是啊,你和托尼还会在同一个城市上学,至少你们想联系的时候不必非得写信。”
我继续嘀咕,“我们又不是小姑娘。”
“哟,我是不是冒犯到你的男性自尊了,罗杰斯先生?”
妈妈试图用她手里的搅拌棒戳我的鼻子,我敏捷地躲开了,因为我又不是五岁。
“男孩子也是一个道理。”她说,“好了,现在去叫你爸爸准备吃饭。我把这些肉泥腌好,晚上就可以用了。”
“遵命,长官。”我拿起桌上的抹布擦了擦手,去爸爸的工作室找他。
这个季节白天很长,爸也因此经常在工作室一泡一整天。我进去的时候他还在画,身上的T恤和短裤零零星星沾了不少颜料,颜料盘在手里端着,里头各种颜色混得一塌糊涂。
但画布上,我忍不住睁大了眼睛,画布上是一片天杀的阴森森的树林,绿色、褐色和黑色疯狂地交织着。
“嘿,什么事儿?”爸转过身不乐意地看着我。他不喜欢有人打扰他画画,也不喜欢有人在他画完之前看到画,我想这是艺术家的怪癖之类的。
“吃饭了。”我的眼睛还没从画上移开,那玩意儿像是有某种魔力,“妈妈叫你吃饭呢。”
爸爸把颜料盘放在一边,“你先去,我一会儿再……”
“史蒂夫!”妈在厨房叫了一声,“怎么回事,你要我亲自去请你吗?”
“来了!”爸爸也喊了一声,开始清理手上干掉的颜料,“小子,看什么呢?吃饭了。”
“那是森林吗?”我忍不住问,“是你们这次去北欧的时候见到的森林?”
“不是,是我参战那会儿曾经见过的森林。”这差不多是爸爸唯一一次向我提起打仗的事情,他说话的时候低着头,仔仔细细擦着手指,“我好像现在还能闻到那该死的腐烂的味道。雨一直下,把那些树叶和草根都泡烂了。满地都是烂泥,又冷又湿。”
我仿佛也能闻到,但不是臭味,而是另一种味道,森林的味道。
“行了,走吧。”老爸推了我一把,让我转过身往厨房走,“还没画完,等画完再看。”
妈妈正在餐桌旁等着我们,“画出什么好东西了吗?”她笑着问爸爸。
“没有。”爸爸一边回答,一边低头吻她。
“我觉得很好,那片森林。”我在餐桌旁坐下,眼前好像还能看见那幅画,“阴森,但很吸引人。”
“好吧,也许是罗杰斯家的男人都对树林情有独钟。”妈开始替大家分发肉饼,她心不在焉地说,“吉米,你小的时候也总是画那些东西,怪吓人的。”
只是,她说话的神情并没有语气那么轻松。事实上,她脸上有阴影闪过,看起来像是突然瞥见死去已久的鬼魂。
“我吗?”我纳闷地挑起眉,“我小时候还画过画?”
“对啊,你的‘隐形森林’和树屋。”爸说,他已经开始向盘子里的肉饼发起进攻,“那些画都还在地下室的箱子里放着呢。”
妈妈说:“吃饭吧。”
“什么‘隐形森林’?”我问爸爸,“我以前有个树屋?我怎么不记得?”
“因为都是你自己想象出来的。”妈说,“布鲁克林哪儿来的森林。后来你开始管那个叫‘看不见的森林’,其实只是小孩子想象力太丰富的产物。”
我可一点也记不起来什么森林。但直到后来,我才开始觉得这有些不对劲。事实上,我生活中的很多事都不对劲,然而我从来都没有注意过。那些事就像房间里的大象。
就像隐形的森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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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干了威士忌就下地狱(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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