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出决定离开哥谭后，索菲亚需要对自己在此处停留的痕迹进行一些清除。
此行前来本来是为了分离旧我，这事至今尚未解决，但现在继续留下显然也无济于事，索菲亚实在不觉得自己能赶在防剿局到来之前处理完分离事项，尤其是在它一点进展没有，甚至进度条还倒退了一些的时候。
唉，这件事实在让人烦恼，但每一个天命之人在飞升的道路上总会遇到各自的磨难与坎坷，此事想必就是坎坷之一。
她重新回到之前的居所，这里已经不太能被称之为建筑物，弗里曼在来的时候带来了一场饥肠辘辘的赤红海啸，此行对于它来说必然是一场快乐自助餐，所见皆可食，它一路兴致勃勃的进食了不少食物。
索菲亚的房屋也不例外。
这栋房屋如同被咬过一口的蛋糕，墙壁缺损后，它以一个看起来令人匪夷所思的形态勉强站立着，不过好在索菲亚的单元靠近中间，楼梯尚且完整，索菲亚可以从此而上，不必从外墙攀爬。
钥匙在此时成了无用之物，因为醒时世界的门扉需要镶嵌在墙上才能够发挥作用，如今能够供它镶嵌之处只剩下一半，这扇门以一种诡异的平衡维持站立，轻轻一推便会倒下。
索菲亚步入其中。
这个房间成为了全然的阳光房，因一面墙连同三分之一客厅整体消失了，风直接便能吹到人的脸上，索菲亚看着地面的裂口，又看了看一览无余的风景。
“希望没有东西被吹到窗外。”她收回目光：“这样可有点太麻烦了。”她不喜欢太过麻烦的事情。
她此次回来时专程清点和整理遗留在此处的密传、书籍和隐秘物品。
想从断壁残垣之中收纳自己的物品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虽然在埃尔里奇离开的时候他已经带走了一部分要紧的隐秘藏品和一些索菲亚还没有来得及学习的书籍，但是仍然有一大部分财产被遗留下来。留下的秘传与书籍都是索菲亚阅读并铭记于心的，这一部分就算损毁与她本人而言也并没有什么要紧的损失。
但若是有凡人在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残卷断章，通过只言片语的知识走上道路......那索菲亚会觉得非常亏本，没有什么知识是免费的，尤其是那些有自己特别批注的残本。
她曾经的慷慨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在未来她会谨慎的对待自己的财产，慎重对待每一次想要慷慨的冲动。
收拾整理的工作进行了一段时间，她仔细辨认拼凑，确认已被找到和尚未找到的物品，确定自己对这些知识印象是否深刻，对那些她了然于心的，便随意的将这些脏污纸张吞噬，对那些记忆模糊的......哦，现在还没有看到令人记忆模糊的知识。
弗里曼的影响正在渐渐消退，在杯之影响完全降级消退之前，索菲亚有把握能够完成自己的工作，顺利离开。
敲门声传来时，索菲亚稍微愣了一下。她从破损的室内直起腰，略显疑惑的看向了大门的方向。
是谁会在这种时候拜访呢？
她在哥谭认识的人不算多，联系较为紧密那就更少了，最有可能过来拜访的就那么几位。
她没有要求杰森归还骨笛，而杰森同样也没有提起此事，冬之道路原本就象征着死寂与终局，他们两人的怨恨也好，其他也罢，随着这份姗姗来迟的礼物画上句号也颇为应景。
杰森什么也没有说，那支骨笛被他握在手中，他站在人群之外，看到索菲亚的崭新躯体能够较为自如的活动之后，远远的和索菲亚对视了一眼。他离得太远了，索菲亚分辨不清他究竟是看向了自己的眼睛还是高戈女士赠与她的那扇未闭合的门扉，但他什么也没有说，短暂一撇后，杰森带上头罩，先他人一步离开了此地。
红罗宾在她回到这里之前与她有过短暂的对话，言辞之中带着一些惯有的模棱两可与试探，他有丰富的好奇心，然而当时他说话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红罗宾说：“你看起来像是躲避猎狗的兔子。”
索菲亚说：“这个比喻或许形象，但不是那么恰当，我虽然厌恶被追逐，但更厌恶的是麻烦，如果追逐带给我的麻烦比某人死亡更大，那么我当然更倾向于做出更加轻松的决定。”
红罗宾笑了笑。
他的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这让他的手指轻轻捻在一处，沉默并没有持续很久，很快，红罗宾的声音又一次雀跃起来：“看来你去意已决。既然如此，挽留的话恐怕没有什么意义——我们是第一次直面你们，对于踏入道路的天命之人并不熟悉，对于如何料理这件事的后续也没有头绪，或许你在到达安全的地方之后可以为我提供一些指导？”
这话让索菲亚有些惊讶，但很快她笑起来：“先生。”
她说：“你这样，我会以为你真的在挽留我的。如果你是因为一时杯残留的影响或者蛾振翅的声音对我产生了一些不合时宜的情感，那我会告诫你务必分清这究竟是无形之术赋予你的，还是你真正的想法。这样的分辨对于凡人来说或许艰难，但是我相信你总能做到。”
红罗宾：“因为我曾经观看过那本书籍？”
“不全是这样。”索菲亚说：“你天赋异禀，先生，当有一天你真正踏上道路，我希望我们见面时，身份不是猎犬与兔子，因为真的到了那个时候你就会知道这个比喻有多么荒谬。我不会因为我们曾是旧识对你手下留情的。”
索菲亚自然而然的将他归类为敌对的那一方。
红罗宾模糊的意识到这似乎是他们之间关系突然恶化的重要原因之一，至于到底为什么她会这样认为他还没想明白，但好在他终于得到了他们关系突然破裂的原因。
心中思索，脸上却表情不变，他说：“看来就算到了那个时候你也会记得我们曾经的感情，我真感......”
他陷入了一个轻飘飘的怀抱。
索菲亚的手臂环过他有力的腰，柔软的脸颊贴在他的胸口，红罗宾突然僵住，手像两根树杈僵在半空。
“那是以后的事情了。”索菲亚说：“你很聪明，先生，我喜欢聪明的人，虽然对我来说有些耻辱，但是曾经我也有为你短暂恍神的一瞬间。我曾经想过招募你，想过与你进入一段新的关系，同样，在发现你的本质后，我也想过杀你，但这些想法最终都没有实现。
“或许我应该为此感到可惜，但事实上我觉得这样好极了。”环抱住他的手松开，索菲亚要结束这个拥抱：“无论如何，和你的短暂相处，我并没有感到无趣。”
交错的体温渐渐分开——下一秒，那树杈一般的手臂突然恢复活性，他按住了索菲亚的后背，重新将她按向自己。
“你的坦诚一时间让我无所适从，索菲亚。”红罗宾轻声抱怨。
如果这样的坦诚能来的更早一些......
红罗宾想不下去。
他觉得即便他们两个真的坦诚相对，结局不会有什么改变，他们两个彼此之间心知肚明的角色扮演，那道真与假之间的界限或许有过两次短暂的模糊，索菲亚恍神的时候是一次，另一次不知道在这之前还是之后。
但有一件事，他们之间的想法是相同的。
现在这样的结局没有必要感到惋惜，事实上对他们两个来说，这样好极了。
......没有必要感到惋惜，即便是最轻微的。
“我和你的感受一样。”最终他说：“和你相处的短暂时光，我很愉快，索菲亚。”
索菲亚觉得她与这些凡人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剩下与她关系密切的人就只剩下达米安，可是达米安早在最开始的时候便已经听过了最尖锐的言语，他的自尊不允许他继续停留在那里，虽然他一言不发，但索菲亚想用那句话作为他们两个最后的告别致辞挺好的。
至少她没骗人，保持坦诚——与达米安前后脚出生，确实不是她选择的呀。如果有的选的话，索菲亚觉得她从一开始就不会选择和他一起出生。
至于那位她连名字也不愿意提起的先生......哈哈，如果他真的过来，那估计能听一段《狼言》吧。
所以来的人会是谁呢？
她走向门扉。
·
罗宾、或者说达米安，他找上门的时候，索菲亚的整理工作已经基本结束。
这是他第一次登门拜访，虽然这并不是一个合适的好时机，但是他依然站在了那扇摇摇欲坠的门旁边。他其实完全可以从失去墙壁的那一面直接进入，但是莫名的胆怯让他退却，转而走了一条更加符合常理的道路。
他甚至扶住这扇门，确保它不会因为外力突然倒下，敲了敲。
等待的时候时间突然变慢了，他听见脚步靠近，仿佛每一步都踏在他的心跳上。
门从里面被移开。
他看见索菲亚短暂皱了皱眉，脸上的表情介于惊讶与厌恶之间——紧接着，她笑起来。
带着几不可见的喜悦和显而易见的恶意。
她扶着那扇摇摇欲坠的门，声音残忍的雀跃，说道：“这差不多算是我们两个摘取面具之后第一次正式见面了，既然如此，我们也应该有更加正式和正确的自我介绍。”
说着，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笑容温和又得体：“初次见面，唯一的完成品。”
“你可以叫我......”她眼睛转了转，手指指向自己：“失败的半成品。”
达米安看着她。
那双眼睛并没有被这显而易见的挑衅激怒。
非但如此，他甚至换了一个更加正式、更加适合自我介绍的郑重站姿。
“或许我们有更合适的称呼。”他说：“我更愿意称呼你为姊妹，索菲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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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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