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特殊的减振装置,在如今的路面上也很难让车辆平稳行驶。
这辆车上鲜少有这样安静的时刻,无论是乘客还是管家,大部分时候他们都有许多共同话题,而阿尔弗雷德妙语连珠见识广博,有时甚至让人怀疑这世界上是否有能让他都接不上的话题——他从不会让任何一句话落在地上。
然而现在,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没有开口。寂静之中,索菲亚感受到一种奇异的默契正存在于他们两人之间,或许脆弱,但确实是默契,也却是真实的存在。
索菲亚的眼睛看向窗外,幸存者们身上的恐惧与慌乱尚未褪去,但他们已经开始动手重新整顿残破家园。
“我曾听您的朋友说,您喜欢观赏的独特景色当中也包含这样的场景。”是阿尔弗雷德。
他声音平静温和,只是和缓的陈述事实,除此之外并没有更多的主观描述了。
索菲亚的目光依旧注视窗外:“是的,我喜欢看凡人修筑废墟,这让我想起一些东西。”
“是什么呢?”
“蠕虫。”
这是个让人略感错愕的答案,阿尔弗雷德思索着点了点头:“我印象当中的蠕虫是一种有形的多细胞无脊椎动物,通过肌肉收缩来移动,体型相当小。”
索菲亚:“我想到的可能不同,但您看起来并没有迈入道路的打算,所以我想这些知识对您也无甚用处。”
索菲亚口中的蠕虫有别于凡人眼中的。蠕虫存在于城市当中,凡人无法目视,但永不会将它忘却。
索菲亚总觉得凡人修筑废墟的举动极像蠕虫。废墟是残破的城市,表皮破损得几乎没有,他们轻而易举的找到其中空隙,钻入,蚕食,杀死废墟,然后将它重新铸成有别于废墟的其他东西。
被蠕虫钻入是一件有趣、但没那么有趣的事情。看它在别人的身体当中蠕动有趣,但若那东西在自己的身体当中,那就没那么有趣了。
她为弗里曼潜入格吕内瓦尔德女士所投资的马戏团时曾经一时不察被蠕虫找到了空隙,钻入身体之中。她成为教主后,她的信徒也曾被蠕虫找上,被那些贪食的虫子舔舐。
蠕虫会去做蠕虫该做的事,索菲亚不知道芮妮拉当时是怎样的心情,那位野心之人当时刚踏上道路不久,正对一切都疯狂的迷恋和好奇,死亡的阴翳悬于头顶,他也对一切都颇感新奇。
“若我因此死去,我或许会因恐惧怨恨,因不能享受更多甘美而怨恨。”她说:“但我知道,您不会让我这样白白死去——您从不做这样赔本的生意,而我对您的价值远远比一个影响要更大,不是吗。”
她的话音当中饱含疯狂的信任、狂热的追随,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怀疑。恐惧是催化剂,让狂热更加狂热,让怀疑更加怀疑,也让恐惧更加恐惧。
看着芮妮拉,索菲亚蓦地想起自己——当时蠕虫在她体内穿行时,她是怎么对弗里曼说的呢?
……想不起了。
她已经想不起自己当时是真的纯然信任,还是必须信任,或者只是因为恐惧虚与委蛇,但索菲亚永远记得弗里曼对她的回答。
“感受它,铭记它,若你不喜欢这样的感受,就永远不要让它发生第二次。”他温和又愉快,声音轻松无比,仿佛面对的问题只是牛排要三分熟还是五分熟。
“我们品尝甘美,有时也会作为甘美被他人品尝,这也是宝贵体验,在蠕虫被驱寒之前,你尽可以好好享受。”在去往漫宿之前,弗里曼的最后一句话是:“当然,别担心,若你第二次招来蠕虫,我依然会为你解决问题,你永远可以信任我依赖我,亲爱的‘女儿’。”
等索菲亚从漫宿带回超高阶心之影响为芮妮拉驱赶了蠕虫,这位野心之人拥抱着她,亲吻她的脸颊,诉说自己的忠心与感谢,保证她将创造出更大的价值来回报教主。
我当时也是这样吗?
索菲亚半信半疑。
因为芮妮拉的眼中全是真切的敬爱与感谢,她知晓这位野心之人永远不会熄灭其野王,但从芮妮拉闪亮的双眼中中,索菲亚看不到一丝背叛。
她摩挲自己的手臂,这具身体早已被重塑,她不确定被蠕虫确实吞食了的部分是否会随着重塑而被重新填补,但可以确定的是,缺失的部分确实填补上了某些东西。
那废墟呢?
被蠕虫吞食的废墟,被填充进去新的东西之后,它还是曾经的废墟吗?或许有一天它又会变成废墟的样子,但其中必不可能与曾经完全相同。
索菲亚:“以凡人的视角来看,你们如何界定城市是否还是原本的城市呢?”
阿尔弗雷德:“这或许很难用某个固定的标准答案来回答。”
以哥谭举例吧,这座城市是填海造陆建造的城市,原本世界上并没有哥谭,她就像是凭空出现。有了城市便会有人来到此处生活工作,科技发展日新月异,几代人的生活方式、生活模式天翻地覆。
老去的一辈认为如今的哥谭已经是糟糕得叫人认不出来的模样,他们总是迫切的想要回到过去,让城市回到自己年轻时候的模样,回到原本的模样。
中流砥柱则对哥谭如今的模样习以为常,他们难以想象哥谭曾经只有一座大桥与外部相连,每天只有两趟班车。在他们眼中如今就是哥谭本来的模样,不需要回到过去,同样也不需要更多改变。
而年轻一代则对改变充满希望。无论是好是坏,他们总是对改变充满希望。
“这样的人都生活在这座城市。”阿尔弗雷德说:“这座城市曾经经历过多次重建,所以建筑物的新旧来判断,或许只有一小部分区域还可以被称作哥谭,但哥谭依然存在在这里,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哥谭。”
索菲亚笑起来:“看来您认为城市的存续是思潮的存续?”
“不,我的想法要更简单一点。”阿尔弗雷德说:“我认为是土地和历史。”
阿尔弗雷德:“这片土地会一直存在,或许不仅仅是填海造陆的土地,可以是美洲,是地球,是宇宙,是所有哥谭曾经存在过的地方。就算在某个过去或者未来,这座城市被泯灭或者抹去,也会有历史能证明这里曾经存在一座叫做哥谭的城市。”
纯然的凡人视角。
但仍有可取之处。
经过一座长长的桥,一段盘旋的公路,铁艺大门出现在面前。
下车的时候索菲亚忍不住笑了一声,她颇有些感慨的说:“真想不到有一天我会用这样平和的方式踏入这里。”
阿尔弗雷德也十分感慨:“不瞒您说,对此感到意外的绝不仅仅是您一人——但我对此很庆幸。我更高兴我们用这样的方式见面,索菲亚小姐。”
韦恩庄园的大门是非常老派的雕花实木门,阿尔弗雷德曾替这个家的每一位少爷小姐推开此门,现在他握住铜制把手,替索菲亚推开了那扇厚重门扉。
教主笑了笑。
“老先生。”她说:“要知道,通常是我为他人洞开门扉。”
“是的,我已经见识过您的神通。”阿福也笑起来:“但无论如何,请您体谅我作为管家的习惯。”
“若我不允许。”索菲亚说:“您是无法打开这扇门的。”
他们步入其中。
·
会客厅都是人,幸好这里的空间足够大,可以让他们分散在各个地方,拿一本书或者报纸假装自己正在阅读,或者看着窗外欣赏风景,不至于显得过于拥挤,也不至于让他们看起来对此事太过在意。此时正是城市重建的时刻,他们难得像如今这样齐聚一堂。
提姆缓慢的移动到杰森的身边,他们之间还有四五个身位,原本正坐在飘窗,烦躁翻阅一本悬疑小说的杰森在他开口之前就已经警惕。
杰森:“闭嘴,滚开。”
提姆:“真刻薄,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提姆:“别那么小气啊。”
杰森:“我不会说第三次,滚开。”
他知道提姆还没有放弃打骨笛的主意,事实上这个家里没人放弃此事。
达米安对此冷眼旁观,嗤之以鼻。
他不相信杰森会永远戒备森严,他总会露出破绽。
三个女孩坐在一起,假装悠闲的享受下午茶。
史蒂芬妮:“说实话,我和男朋友第一次约会都没这么紧张过。”
芭芭拉:“那是因为你知道该怎么对待你的男朋友,但是对于索菲亚,我们要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对待她。”
卡珊德拉:“至少我们不是穿着制服见面,这很好。”
是啊,这很好,目前甚至没有比这更好的情形了。
但史蒂芬妮皱着眉头。
“唉,我知道。”她说:“但我还是觉得可惜——原本我们或许可成为非常好的朋友,就像我们几个现在一样。”
卡珊德拉:“现在也不错。”
“没错。”芭芭拉耸耸肩:“至少我们不是敌人。”
没有什么比大家都感兴趣的新话题更能转移人的注意力,芭芭拉说:“阿福走之前布鲁斯就在看那份报纸,那个版面他到现在都还没看完。”
卡珊德拉,点头:“看来这个屋子里最紧张的人出现了。”
史蒂芬妮:?
史蒂芬妮:“没有人去询问布鲁斯关于他的健康状况吗?没人去我要去。”
“哦很遗憾,史黛,你晚了一步。”芭芭拉遗憾摇头,示意她去看。
热情洋溢的格雷森先生已经关切的趴在韦恩老爷的沙发靠背上,快乐的提醒他注意身体健康,早知道阿兹海默症已经成了中老年人健康的一大隐患,关爱中老年人身体健康是每个家庭成员的责任,若有征兆出现一定要及时防范。
布鲁斯:不赞同的眼神。
迪克:“别多想这位中老年人,我只是在关心你的身体健康。”
布鲁斯:“……谢谢,我很健康。”
他将那份报纸叠起来放在一旁,在他说出更多的话之前,大门打开的声音响起。
交谈声。
脚步声。
越来越近。
当索菲亚和阿尔弗雷德一起走进客厅,几乎所有人都站起来,目光凝聚在他们身上。
略显凝重。
索菲亚始终带着得体的微笑。
她的目光不疾不徐的扫视过所有人,最后停在布鲁斯的身上。
他的神情凝重得像是要面临一场严酷决斗。
并且一直沉默。
芭芭拉:……
芭芭拉:“哇哦,真羡慕你们都可以立刻站起来。”
她耸耸肩:“要不是轮椅禁锢了我,我也可以站起来加入这场对视大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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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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