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周末有计划吗?”
课间休息的时候,霍莉忽然问他。
布鲁斯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言语背后的意思,但他向来不喜欢结伴同行,特别是在打算做一些危险的事的时候,于是委婉地拒绝道:“我打算去图书馆看看。”
“那你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去参观一下我的老家?”
霍莉笑了笑,示意他先别开口。
“别急着拒绝,布鲁斯。如果可以我也不想麻烦别人,但按照盖茨教授的说法来看,我要去的地方可能有点危险,一个人估计不行,而在我认识的所有人里,你看起来最靠谱……我知道你身上有秘密,我身上也有,但我其实很乐意分享,如果你不答应的话,我就只能去问问别人了。”
说完这一长串话之后,她仰起头,用一种十足期盼的眼神看着他,就像一条可怜巴巴的小狗。
“拜托,求你了,布鲁斯,我知道你是个好人!”
布鲁斯盯了她半晌,最终叹了口气。
“你很着急吗?”
“我想尽快弄清楚……时间不等人。”
她的脸上浮现出忧虑的神色。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这么莽撞,毕竟教授已经警告过我们了。”
“看来她的警告只是给你指明了闯祸的方向。”
他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心里已经预感到了接下来的麻烦。
“你要去哪?”
“一个已经从地图上消失的地方。”
霍莉从衣兜里掏出了一张折叠好的发旧纸张,在桌面上慢慢摊开——这是一份相当有年头的地图,从文字说明上来看绘制的是马萨诸塞州的艾塞克斯县,地图的右下角还模糊地标注着发行年份,1920年。
“我要去这里,印斯茅斯。”
她的手指轻轻点上地图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小黑点。
“爸爸告诉我,他和我妈妈的家族都发源于这里。所以我想,如果有什么地方能解答我的疑问,那就只有这儿了。我在图书馆查了一些资料:1927年的冬天,政府对这个地方进行了大规模的调查,然后印斯茅斯就变成了死城,从地图上消失了——据说大部分印斯茅斯的居民都被秘密关押到了别的地方,原因不明。”
“图书馆没有别的信息吗?”
“我没有找到。也许是没有,也许是被藏起来了。”
“好吧,我和你一起去,”他承诺道,“我们去租一辆车,当天来回,绝不逗留。”
“要不要带点别的东西?比如说,武器?”
“带上两把撬棍就够了,我想。”
于是周末计划就这么定下了。星期六上午,他们租来一辆越野车,先在公路上向北狂飙三个多小时,接着对着老旧地图寻找早已消失的道路。这样的努力到底宣告失败,兜兜转转后,两人决定放弃思考,一脚油门下去,追逐着马奴赛特河的波涛一路向东,径直找到河口处失落的城镇。
引擎的咆哮声中,巨大的车轮碾过崎岖的地面,留下两道长长的车辙。现代文明的载具帮助他们越过开阔而荒芜的河岸,在摇摇晃晃的前挡风玻璃中看到了一片残肢般的建筑物轮廓。
“我们到了!”
霍莉率先欢呼起来,用左手狠狠地敲了一下方向盘。
“现在是两点十四分,希望我们能在天黑前离开这。”
布鲁斯塞给她一个三明治。
“来吧,让我们来看看,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天光明亮。他们慢慢走近这座不祥的死镇,很容易就在海平线的映衬下发现了城镇当中最为高大的建筑——三座疑似高塔的臃肿废墟,它们的上半部分无一例外地崩塌了,只留下一截歪歪扭扭的砖石结构。
放眼望去,四周全是些废弃已久的房屋,像阿卡姆宅邸那样的复折式屋顶和成片的松垮阁楼随处可见。它们在海边腐烂了半个多世纪,大部分都已经不能再涉足,此时就像呕吐物上喷薄而出的大块苔藓一样散发着恶心的腐臭味,直让人想要背过脸去。
“这里简直就像被世界遗忘了一样。”
越靠近海滨,城镇的衰败就越发严重。他们沿着海湾往下走,走过马匹与汽车的道路早已崩毁,淤积的海沙尽头是古老的石头防波堤,曾经是码头的地方只剩下一些破烂的石片。
布鲁斯停下脚步,望着遥远海面上的那道黑色长线,微微出神。
“那是什么?”
“一块巨大的礁石。”霍莉回答。
看见布鲁斯露出有些奇怪的表情,她也忍不住将视线投向那个庞然大物,注视了两三秒后,她皱起眉头,不堪忍受似的回过头来。
“我讨厌它……”她喃喃着,紧接着又问道,“我们要过去看看吗?”
“我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好吧,”霍莉顿了一下,“我觉得这里没有人……或者其他东西。”
“你想分头行动?”
“没错,这样可以节约时间。”
“我没有意见,”布鲁斯说,“但你得先告诉我,我要留意些什么?”
“我也不知道……也许,奇怪的东西?”
“相当暧昧的描述。”
“足够了?就像破烂的裤衩里倒不出什么东西。”
霍莉摊手,做了一个形象的比喻。
“我往东,你往西,有情况手机联系,可以吗?”
“当然,如你所愿。”
由于河流的阻挡,他们没打算前往北岸,只寄希望于在南岸能发现一些东西。以石头防波堤为原点,两人暂时分开,一个前往第三象限,一个前往第四象限。
一旦恢复到独自行动的状态,布鲁斯的动作就快上了许多——潜行与搜集的工作他曾经干过很多,因此格外得心应手,出入那些危房时几乎没有制造出什么额外的动静。
就这样,三个多小时过去了,他一无所获。
现在是五点零三分,他来到第二十三座建筑跟前,依旧充满耐心。和之前搜索过的民居不同,这是一家旅舍,共有五层楼高,保存得相对完好,在这片垃圾堆中颇为瞩目。因此,在进门之前,他特地抬头看了看招牌——万幸,那上面还有模糊不清的字迹:“吉尔曼旅舍”。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但他一时没有想起来究竟是在哪听过,不过这不重要。他走进旅舍大厅,就像一位普通的旅客那样坦然自若地来到前台,一目十行地翻了翻台面上的旅客簿,想看看最后一位入住的客人是谁,可签在最后的那个名字却被人用钢笔胡乱地划掉了。
前台的柜子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他不甚在意,从一旁快要锈成铁渣的台架上取了一份报纸——真令人惊奇,这脆弱的纸张居然显得很新,再看看发行时间,原来是上个月的《阿卡姆广告人》。
布鲁斯微微笑起来:
“这就有趣了,不是吗?”
这份报纸显然被人翻阅过,上一位借阅者动作粗鲁,留下了不少令人不快的折皱。布鲁斯快速浏览了一遍,确保这份报纸和他之前读过的没有区别,于是又原样塞了回去。
他接着上楼,腐朽的木头在脚下发出可怖的声响,仿佛下一秒就会塌陷——好在这没有真的发生。二楼的环境要比大厅更加糟糕,临街的窗户都破碎了,地上的玻璃碎片表明它们死于外部袭击,长时间的风雨侵蚀让走廊里的地毯彻底报废,踩上去粘腻又湿滑。
他没有忘记霍莉的诉求,一个可靠的伙伴会进入每一个房间进行检查:更糟了,空气中弥漫着可怕的腐臭味和鱼腥味,浓郁的恶臭有如实质,在开门的瞬间毫不留情地袭击来客。布鲁斯小小地动摇了一下,但还是没有退后。
他不想再呼吸了,可惜他不能。
旅舍的房间布局都差不多,即使以半个世纪前的眼光来看,条件也相当简陋:大衣柜、钢骨床、写字台,台上还有电灯。他尽量迅速地从这些“毒气室”里逃出来,发现走廊尽头是一间浴室,里面的大理石盆和锡制浴桶都古老得令人叹息,头顶的古董电灯摇摇欲坠,裸露管道周围的地上则散落着一些腐烂的渣滓。
三楼的情况和二楼相差不远,四楼却做出了改变。这里一片混乱,有许多扇房门都被粗暴地撞开了,特别是北面临街的几个相邻的房间。他试着复原当时发生的事,随后意识到有一群人在追逐另一些人,428号房间则是一切开始的起点。
有人从那个房间逃了出去,最后自北面的窗户逃出生天。
这会是那个被划掉名字的最后一位客人吗?真相不得而知。他站在窗边,看见晴朗的天空覆上了一层阴云,光线变暗了,一根根破旧的烟囱后面,几柄锈蚀严重的十字架骄傲地高耸着,他不知道它们是属于公理宗、浸信会,还是循道派——托马斯没教过他这个,他没来得及。
思考的罅隙之间,地板下方忽然传来了楼梯痛苦的吱呀声。死一样的寂静被打破了,他静悄悄地起身,走到报废的门板与剥落的墙壁所形成的视线死角,掌心的撬棍因为在那呆了太久而变得滚烫,有些咬手。
有什么在靠近,一个沉重的家伙,一个会呼吸的活物。
一个绝对不是人的东西。
……他不太想和这个不速之客面对面。
不妙的是,危险的屏息中,他裤子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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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020.摸鱼第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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