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润玉回到天界，若非仙妤对天庭那群神仙的印象不佳，包吃包住的滋润日子实在令伞堕落。
用「不能一杆子打翻一船人」开解自己，仙妤这才能带着翎歌安心住下，享受被包养的快乐。
证据摆在这里，她家玉儿确实是条出淤泥而不染的好龙。
翎歌见天儿盯着落星潭，导致潭里的鱼都在逃命中锻炼出了矫健的体侧肌。而这样的后果就是，那些鱼的肉质变得更加筋道紧实，不会过于肥腻，味道更为鲜美了。
长住之下，仙妤踪迹便无法隐藏。润玉不可能一直将她藏在自己的宫殿中不让出门，便借口把从下界点化的小仙收作书童，为仙妤备好合理的身份。
刚开始，仙妤觉得新鲜，还真干了几天书童焚香磨墨添茶的活儿，毕竟——千古文人佳客梦，红袖添香夜读书。
但润玉平日里生活简单，让她很快对书童一职失了兴趣。
于是，在一天清晨，仙妤踏出了璇玑宫的宫门。
天界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最热闹的，当属月老的姻缘府。这月老原形是一只红毛狐狸，名丹朱，乃天帝太微之弟，执掌姻缘，惯爱八卦。
仙妤打姻缘府门口路过，听闻门内嬉笑之声，遂探头看了一眼，随即不感兴趣地收回视线，打算离开。
但她却被叫住：“哎哎哎，那蓝眼睛的小女娃儿，先别走！”
丹朱拿红线打发走一众女仙，从人群中挤出来出声道。
“蓝眼睛”，仙妤意识到这是在叫自己，停下脚步转头：“有事？”
言简意赅，语调平淡，这本没什么问题，但这却不是一个小书童该有的语气。
好在丹朱不在意这个，红衣的月老有一张颇为秀气的少年面孔，走过来笑眯眯问道：“你就是龙娃从凡间领回来的小童吧？这小模样儿，倒真是个美人胚子。”
“‘龙娃’是指夜神大殿？确实是他带我来的天界。”
天界只有两条龙，能被丹朱称作“龙娃”的，肯定不是天帝。
小女童长相精致，衣饰大胆，裙摆短至膝盖以上，光着两条腿，倒有些妖界的风格。
丹朱长叹一声：“唉，小小年纪就穿这么短的裙子露着膝盖，等到老夫这个年纪，小心得老寒腿哟。”
仙妤嗤之以鼻：“我不会。”
谁家伞会得老寒腿？说出去也不怕笑掉大牙。只要本体不损，她连生病都不会有。
低头打量这身「竹露响」外观，仙妤自觉已足够善解人意，为了符合书童这一身份，特意选择换下鲛绡制成的校服再在天界行走。
那狐狸仙见眼前小女娃可爱，一张小脸儿无甚表情，倒有些故作老成的姿态，遂又道：“要来老夫的姻缘府玩玩儿吗？我这里别的没有，红线最多，小女娃今后要是喜欢上了谁，就把红线绑在他脚腕上，成就一段好姻缘。方才那群仙子就是来讨红线的。”
“智者不入爱河，我不要你的红线。”仙妤拒绝道。
丹朱弯腰揉了揉她的脑袋：“也是，你还小，想来不能理解这情爱的美妙。也罢，我这里还有许多话本子，你可以拿去看看，多积累些经验，将来才好找一如意郎君。”
仙妤只觉这狐狸仙自说自话、颇为聒噪。不过她确实无聊，眼珠一转，答应下来：“你有什么话本子？”
不知和那鸽子精排的戏比起来，哪一个更精彩。
“哎，这就对了嘛。”丹朱点头赞赏道，“孺子可教。”
他也发觉，仙妤说话颇有些不知尊卑。不过他本来也不在意这些死板规矩，但小女娃如此表现，想来他那大侄儿平日里宠得厉害，没让她学那些教条仙规。
保持天性，挺好、挺好。
仙妤跟丹朱进了姻缘府，坐在姻缘树下安静地看话本子。看了一会儿，她便觉无聊，早该想到，姻缘府的话本子定是离不开情爱，还没鸽子精的狗血戏曲唱得跌宕起伏。
但姻缘府的点心不错，还有烧鸡，仙妤便也坐住了。
小姑娘一手鸡腿一手话本，安静又乖巧，丹朱看了一会儿，实在心喜，不由惋惜：“可惜、可惜，我家没有和小女娃你适龄的孩子，不然我定然给你牵根红线定个娃娃亲。”
“龙娃倒是个好的，虽然与你年龄相差较大，但神仙嘛，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可惜他和那水神长女有了婚约，不然叫你做个童养媳来一出养成，也是很缘妙的戏码。”
仙妤：“……”
从始至终，她就没答应过要嫁人，就外表来说她还是个小孩子呢，这月老为何总想着给她牵红线？看到喜欢的就想凑做一对，难道她的意愿就不重要吗？
还有，让她当玉儿的童养媳？年龄搞错了吧。
……不对，重点不是这个。
“夜神大殿，有婚约？”
“有啊，这是天帝和水神定下，发了上神之誓的。”丹朱回答，“不过这么多年过去，水神和风神相敬如宾，他们的长女到现在都没影儿呢。”
“哦。”仙妤点点头，将手里的鸡骨头扔到桌上，又去扯另一只鸡腿。
“怎么，小女娃看上我家龙娃了？实话实说，老夫是不赞同这个婚约的。水神长女总没消息，这不是耽误我家侄儿的大好年华嘛。”
仙妤白他一眼：“我还小。”
“小又如何？如今养成系可是大势，有这种桥段的话本子是最受欢迎的。”
这样的话是适合跟一个孩子说的吗？
仙妤再次无语，愈发觉得这月老不靠谱，索性将刚撕下来的鸡腿塞进丹朱嘴里，心里还有些舍不得：“你吃。”
她本意是堵住丹朱的嘴，却被对方误会成有礼貌懂尊老。狐狸仙咬下一口鸡肉，正想说些什么，仙妤的救星终于姗姗来迟。
“仙仙！”白衣青年衣衫翩翩，一路寻仙妤踪迹而来，见她安然无恙，嘴角还有可疑油渍，心中松了口气，随即有些好笑。
“玉儿。”眼见能够逃离苦海，仙妤对润玉的昵称脱口而出。她甩下话本小跑过去，被青年弯腰抱起，小姑娘的小手在他雪白的衣衫上印下一个油乎乎的手印。
“叔父，仙妤顽皮，希望没有打扰到您，润玉这便带她回去好生教导。”润玉未在意身上的油印，满心满眼都是怀中悄摸在他衣服上擦手的小姑娘。
狐狸仙一双狐狸眼弯成了一条缝。哎呀哎呀，这养成还是很有希望的嘛。
他摆摆手：“不打扰不打扰，我这里本也没什么事情，小女娃乖得很，我可是很喜欢她的，以后多让她来老夫的姻缘府走动走动。”
临到二人走前，还把之前仙妤未看完的话本子塞给她，又在里面悄悄夹了一根红线。
回去的路上，润玉忍不住问：“仙仙今日都做了什么？”
小姑娘一双幽蓝眼瞳轻飘飘看过来：“看话本、吃东西、聊你。”
“聊我？”
“嗯。”仙妤伸手把话本中夹着的红线挑出来，“聊你与水神长女的婚约。”
润玉身体一僵，慌忙垂下眼去，浓密眼睫遮挡了眸中翻搅的酸涩情绪。
“那，仙仙……有什么想法？”
“这是你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要有什么想法？”仙妤奇道，“这要看你有什么想法。”
她转而反应过来：“你不喜这婚约？”
“我……”青年抿唇。
女孩道：“你喜欢，就去催水神和风神生孩子。你不喜欢，就想办法解开上神之誓。吞吞吐吐做什么？”
她的眼睛清澈见底，平静如一潭不会掀起波澜的湖面，里面没有润玉在心中隐秘角落期待看见的任何情感。
——她还什么都不懂。
润玉一颗滚烫的心往下坠了坠，嘴角流露出几分苦涩和与之矛盾的庆幸。
其实什么都不懂，就这样陪在他身边，也是很好的。若是懂了，想必她也要走了。
“如今水神与风神并无子嗣，但因有这一婚约在身，反倒令我得了许多方便，所以就先这样吧。”
婚约在身，润玉反倒没有如他那弟弟旭凤一般受欢迎的烦恼。
他说得云淡风轻，仙妤便结束这一话题，转而朝他抱怨：“你叔父简直比杨璐——哦，就是一只鸽子精，你之前认识的——简直比他还八卦，甚至更胜自称六界包打听的蜘蛛精。杨璐八卦是为了编成戏搬上台，珠珠八卦是因为这是她的生计，而你那叔父八卦，我看不只是因为职责，更多是兴趣使然。”
润玉走进璇玑宫，将她放到椅子上，打水为她净手：“叔父八卦什么了？”
仙妤甩掉手上的水，将红绳塞进他手里：“哝，他让我遇到喜欢的人就给他系上，又说让我做你的童养媳。”
掌心红线颜色有些刺眼，润玉动作几不可察地一顿，转而自然地将红线系到仙妤腕上：“既然是叔父给你的，那就收下吧。仙仙你无心悦之人，左右这红线也送不出去，当个装饰也好，毕竟是叔父的一番心意。”
转动手腕看了看红线，仙妤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至于童养媳的事，你也别往心里去。叔父是月老，平日里就喜欢给别人做媒，当做玩笑听听便罢。”
“嗯。”小姑娘神情漫不经心，态度却颇为认真地强调，“按年龄，我比你大，之前也都是我养你。你是我养的龙。”
她还没忘记自己的饲主身份，虽然如今被养着的是她。
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润玉知晓仙妤抓重点抓得一直很奇特，但闻言仍旧不由失笑。
同时，因为对方重点偏离导致的歧义，他又忍不住想，如果要自己做仙仙的童养夫，他心中自是十分愿意的。
可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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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狐狸仙童养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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