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禁止吸烟的阿sir。”
唇间夹着刚刚点燃的香烟，李伟乐的眼睛被烟雾熏得微微眯起，才将打火机放回口袋，就迎面迎来这样一句话。
他的动作顿了一下，抬起头，霍迢正笑盈盈地站在他对面，手却伸向他面前，一动不动。
“唔好意思……”李伟乐神色有些讪讪，看了一眼，冰室餐桌上没有摆着烟灰缸，只有极容易引燃的桌布，犹豫了片刻，也只能将燃着的香烟小心递给对方。
霍迢熟练地将烟调转了一个方向，一下坐在他对面，手指夹着香烟，吸了一口，烟雾在鼻喉之间流转，良久，涂着红色口红，饱满又精巧的嘴唇才微微抿着，吐出一口烟圈来。
“你会抽烟啊。”烟雾缭绕中，李伟乐隔着这一层朦胧，用视线去描绘对面少女的眉眼了，她现在已经越来越“港”了，衣服花色选的漂亮，款式修身，足够能勾勒出她凹凸有致的身材，连化妆技术都突飞猛进，刚开始见面还是素面朝天，现在连李伟乐都能观察得出她妆容的精致。
她是有在认真生活着的。
“是啊。”霍迢低头笑笑：“来了香港后压力真的好大，睡也睡不着，醒也醒不来……老板娘就是老烟枪，我也就学会了。”
“你会压力大吗？”李伟乐双臂支在桌面上，十指微微合拢，又看着她笑笑：“我以为你一直都很开心的。”
霍迢视线偏移到门口，语气慢慢地回应着，像是在随时戒备什么：“我也是人嘛。”
说着，她已经利落地抽了最后一口烟，手脚麻利地将烟头丢在地上，用脚踩着盖住，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直至她都做完了，李伟乐才反应过来。
李伟乐顺着她的视线转头，老板娘正慢条斯理地从外进来，往后厨走，甚至还不忘问候：“下午好啊李Sir。”
“好啊。”李伟乐立刻抬头，对路过的老板娘笑笑，然后收回视线，霍迢正襟危坐在他对面，一脸严肃，但她的鼻孔正在缓慢地冒烟。
“……”李伟乐试图调整自己的面部表情，但他失败了，直接低下头去，又笑了出来。
霍迢僵硬地把身体后转到极致，看了一眼关着的后厨门，再松了口气，把自己的身体转回来，单手努力将自己周遭的烟味扇散，还不忘吐槽：“李警官，我看不是你觉得我好开心，是每次见我你都好开心。”
“也不是啊……”李伟乐微拢着的手搓了一下，又叹了口气。
霍迢了然：“心情不好啊？你以前不会在这边抽烟的。”
“是啊……”他身体向后，靠在了椅背上，整个人隐约透漏着颓然和疲惫：“忠哥，你见过的。”
霍迢仔细想了想，点点头：“嗯……”
“他得了脑癌啊。”李伟乐心烦意乱，要从口袋里掏烟盒，却又掏出自己平时会夹在口袋前的工作证件，他直接拍在了桌面上，才迟缓地平复了想要抽烟的烦躁。
霍迢静默了一下：“那，有办法可以根治吗？”
李伟乐垂着脑袋，顿了一顿，沉默地摇头。
连霍迢都沉静了下来，她只是定定地看着李伟乐，久久静默。
人各有难处，谁都在各自的困窘里挣扎，越往下走，越是无暇顾及他人，自己活着都已经很难了。
再往后的一段时间，李伟乐突然不来冰室了，就连老板娘，在没有顾客的时间里，也会突然发觉似的：“小迢啊，你那个警官朋友冇再来啊？”
“有事忙吧……”她说着，看了看墙上挂着的时钟：“下班了啊阿姐。”
“去吧去吧，今天我看店。”难得老板娘今天多留一会，她挥手，赶走了霍迢，霍迢出店关门，但被放高的电视机音量还是能透过店门，准确地传递给她。
她冗长地叹了口气。
在门口站了不到半分钟，一辆豪华私家车已经缓缓停在了她面前的路边上，车标霍迢不认识，但只看外表都知道有多贵，都不知道怎样打蜡维护，漆黑色的车壳亮到可以照出霍迢明艳的五官。
车窗缓缓下落，露出了她远房小姨的那张脸，身边还坐着一个男人，中长头发，气势颇严，脸上的凶相不加遮掩，也正扭头看着她。
“上车啦。”小姨说。
霍迢“哦”了一声，小心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没坐过这么贵的车，她在里面束手束脚。
“最近没出什么事吧？”
等车辆再度行驶在平稳的马路上，小姨用普通话问着。
“没事啊。”霍迢说：“古惑仔没小姨你说的那么坏啊，我跟他们相处还不错。”
小姨的语气里挡不住的恨铁不成钢：“那只是现在，你见过的几个，目前不错而已，遇到事情或者其他古惑仔怎么办，里面很多烂人的，我来不及帮你的。”
“知道啦……我会离他们远点的，小姨你放心。”霍迢看了一眼车内的后视镜，凶相的姨夫始终保持沉默，却在此时握住了妻子的手。
她默不作声地收回视线，前段时间这位远房小姨给她打电话，说是出了意外进了医院，肚子里的孩子也没有保住，心情不好，她跑了几趟医院，小姨的富豪老公有请专门的佣人照顾她住院，霍迢只是和她说说话，在此之后，两人似乎要比之前熟悉一些。
大概是受到了打击之后，人便会开始眷恋故乡，思念亲人。
等抵达商场，霍迢再度变得拘谨——彼时内地港台经济差距大到严重，来香港之后她过得也不过是两点一线的打工妹生活，哪里这么真切地进过这种地方。
姨夫王宝应该是个大老板来的，夫妻俩进门就有西装革履的秃顶老板上前打招呼，在看似熟稔，实则带着些许谄媚的闲聊中，霍迢安安分分地在旁边当摆件，可视线不受控制地往旁边瞥。
她身旁就是珠宝柜台，一对耳坠陈列在玻璃台面下，强射灯一打，熠熠生辉。
霍迢看着它出神——
“喜欢啊。”
霍迢顿了一下，下意识地抬头，王宝站在她旁边，手臂被小姨揽着，也正笑着看她。
霍迢笑笑，承认地很大方：“喜欢。”
王宝却直接抬眼，向着刚刚迎上前来的服务员小姐：“包起来。”复而转头，对着霍迢，露出了一点还算是温和的神情：“当送你的见面礼。”
“可是……”霍迢不太想收，价码很高，应该是她要努力攒钱好就才买得起的。
“收下啦。”小姨笑着看她一眼，直接打断了她的犹豫：“之前你来香港他都没有接待你，算是补给你的礼物。”
“你小姨说得对。”王宝无所谓地笑笑，即便如此，笑意也不曾深入，他只是接过服务员双手递来的品牌纸袋，直接递给霍迢。
霍迢犹豫了一下，便伸手接下：“谢谢王先生。”
“叫姨夫就好了。”小姨道。
霍迢立刻改口：“谢谢姨夫。”
王宝这才真切地笑了出来，揽着妻子，又看看霍迢：“走吧，去吃饭。”
跟着王宝夫妻俩，霍迢低着头，小心地踩上手扶梯，看着传送带自动将自己往楼上送，她有些稀罕地倒吸了一口气，下意识地扭头想看看自己后面——
李伟乐就站在楼下，大厅的另一侧，正看着她。
四目相对，霍迢立刻开心了起来，雀跃涌在她脸上，她努力踮脚，向李伟乐挥了挥手。
却是第一次，没有接收到任何回应。
不止李伟乐，就连他身边站着的郭子琛，也正皱眉看着她。
快乐渐渐冷却，霍迢神情愈发迷惑茫然，她的手一点点落下，脸上的困扰显而易见。
“小心啊。”
知道她从内地来港不多久，小姨在下扶梯的时候提醒了一句，还特意停留了几秒，拉住了霍迢的手。
“啊……？”霍迢迷茫地回过头，空白了一瞬，才反应了过来：“哦，好……”
任自己被拉着往里走，霍迢心神不安地走了几步，忍不住再转头看向那个方向——
已经空空如也。
商场外，霓虹灯照的夜晚与白天几乎没有分别，李伟乐坐在绿化带旁的瓷砖面上抽烟，郭子琛忍无可忍，决定提问：“她系王宝嘅人乜？”
“服务员点会系他嘅人啊……痴线。”李伟乐吐了一口烟。
郭子琛趁着夜色也将手里的香烟点燃：“你们拍拖啊？”
“冇啊。”
“啱啊，唔好理她咯。”郭子琛松了口气，他们三个近来盘算着不能让陈国忠知道的事，一切都和王宝有关，每个会牵扯向王宝的人物对他们而言都是麻烦。
李伟乐用力吸了一口烟雾，没再说话。
【男配当前计划进度：15%】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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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李伟乐（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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