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彭浩(9)

吕受益的孩子满月了。

这件事,他们隔了几天才知道,彭浩不太擅长交际往来,上门去探望的时候,霍迢拎了点小孩子用的东西,和给大人的吃用。

吕受益的老婆心情一看就很好,直到道别离开,她脸上的笑容没有消失过。

一同来上门的还有刘牧师和刘思慧,他俩走在前面,彭浩步调慢下来,和霍迢走在后面,偷偷地,背着他们,他侧头,看着霍迢。

霍迢适时侧头,对他笑。

倒也不是见不得人,只是没有来由的,总会觉得害羞,背着人的时候,他俩才能更自在一些。

他俩还未有人开口,已经被别人从后面拥上来,那人硬挤在他俩中间,勾肩搭背,嬉皮笑脸:“小黄毛,小霍——!”

彭浩默不作声地把吕受益的手从自己肩膀上丢下去,霍迢笑笑。

“你出来干嘛呀?”

吕受益乐呵呵地指了指一旁:“你们嫂子让我来买点东西,喝汽水不啦?”

他们挤挤攮攮着走进小超市,齐刷刷看着一人高的小冰柜,彭浩抬手指什么,被吕受益一巴掌打下去了,刘牧师推推眼镜,又往上凑了一点。

霍迢站在门口,双手抱臂,只是笑着看他们。

“小霍,我还挺喜欢你的。”

女声蓦地传来,霍迢下意识的侧头,刘思慧正站在她身侧。

“思慧姐?”霍迢笑笑,一半是与她打招呼,一半是询问。

“吕受益的事你也看到了……”她拨了拨自己的头发:“他确诊的时候老婆刚怀孕,没药吃的这段时间过得很难。”

霍迢唇侧的笑平了平。

“我也一样。”她叹息着:“我女儿确诊之后,男人就跑了。这些年里……”

她倏地停顿了一下,然后低头笑笑。

“你跟我们都不一样,你明知道彭浩这样子还愿意跟他在一起,说实话,我挺惊讶的。”

程勇是个典型的中年小男人,嗓门呜呜啦啦的大,似乎也象征着他自己话语权的大,爱管东管西,就会时不时问彭浩他俩的情况,偶尔还会掺和一下。

彭浩不是太爱说话的人,每每这时都是缄默,所以刘思慧一直觉得,这俩年轻人是成不了的。

穷人哪有那么多可歌颂的浪漫在,离开的那些丈夫、妻子们,苦大仇深的家人们,躺在群住房等死的病人们……这方才是他们生命的常态。

他们愿意跟着程勇奔波,是想活下去,想自己不会有哪一日,被迫放弃在医院里,等着永不会来的那颗太阳。

“彭浩很不容易的,他……”

刘思慧看了看他们,彭浩被吕受益用手臂压制着,脸上却是笑着,刘思慧便也笑了:“他是病了后为了不连累家里才跑出来的,这个你知道吗?”

霍迢摇摇头:“我以为是离家出走呢,问他……他不说。”

“他怕你会同情他呢。”

与其说同情,更不如说“可怜”,带着高位健康者的居高临下,和自以为是的悲悯。

霍迢摇摇头:“我也没有比他强到哪里去,大家都差不多,谁同情谁呀。”

刘思慧失声笑了出来。所以,她是真的越来越喜欢霍迢了。

“小霍。”

霍迢有所感应似的抬眼,伸手,将彭浩远远扔过来的汽水接在手里,吕受益站在她身侧,开开心心地,笑容要咧到耳后根,刘牧师稳稳重重地拿着两瓶汽水过来,给了刘思慧一瓶。

吕受益笑着扭回头,去付款了。

“他也叫你小霍啊?”刘思慧拧开汽水瓶,笑着问。

霍迢微微耸着肩膀,“嗤嗤”地笑。

“霍迢好生分,小迢他害羞的呀。”

就连刘牧师的笑声都挡不住了。

霍迢原以为要维持一段时间平静的生活了,可惜,好像真的进入了剧情发展的节奏中,还不过两天,总是阴沉沉的天,总算破出一声响雷,哗啦啦地,雨下了起来。

她坐在店里,唉了一声,显然,今天又没生意了。

摸起手机,霍迢看了一眼,有彭浩新发来的短信,今天程勇请吃火锅,晚上先不回来,她便将手机丢去一边,没有再管,搭伙吃饭的人有饭辙了,她便也懒得做了,正好,不用再想晚上做什么吃好。

凤桃守着按摩店打哈欠,她这几天找了个男朋友,这里玩那里玩的,不怎么花钱的代价,便是人会格外的累。

“你要不去我床上睡会吧。”霍迢说。

凤桃打着哈欠摇摇头:“反正也没人咯,我等会回家吧,你自己守着,行不啦?”

“哪有什么不行的。”霍迢笑笑。

等两人蹲一起,用店里简单的锅灶做了午饭吃过,凤桃才又打着哈欠,拎着伞走了。

真留下她一个人,没有了凤桃的哈欠声,霍迢单手托腮,坐在门口,看着外面的雨幕出神。

气温大概又要降了,霍迢吸了吸鼻子,从里屋拿了一件外套,裹在了身上。

至傍晚,雨还没有一个停歇,淅淅沥沥,老城区压根没什么走水系统可言,水攒到一脚深,和尘泥混在一起,铺在这里一个坑,那边一个坑的水泥路上,有人住的地方地势低,或便就住在别家的地下室,他们忙忙碌碌地用洗脸盆,将屋里的雨水往外倒。

按摩店没这个忧虑,霍迢仍然坐在门口,脑袋靠着门框,耳朵里听着间歇传来的吵嚷声,没有动弹。

彭浩带着落日前的最后一缕阳光,站在了她的面前。

她跟着仰头,看他孤零零地站在自己身前,周身都被莫大的难过所包裹,他静静站着,却又好像在求助。

“彭浩……?”

霍迢恍惚着开口,要往起站,却因为坐了太久,屁股和双腿都是麻的,伸手扶着门框,才算站好。

“不是今天晚点……”

她话还没有问完,垂着的视线已经裹在了彭浩身上。

“你怎么了?”

彭浩不吭声,只是看看她,而后收回视线,擦过她身前,独自回到屋里。霍迢看了看外面的天气,直接关好了门,顺道将一直未开的灯打开,扭头再看,彭浩已经独自一个人,坐在了按摩床上,低着眼,双手抓着按摩床床沿上的白色床单。

“彭浩?”

她抽了个凳子坐过去,仍没有得到回应,只有白色床单上氤出的淡红色水迹,引起了霍迢的注意。

霍迢轻轻将彭浩的手拉到怀里,微微摊开,掌心横横竖竖都是被玻璃割开的伤口,还有不少玻璃渣子嵌在里面。

“……吵架了?”她细声问着,没有因为这个便大呼小叫,只是直接将旁边的抽屉拉开,里面是她拿来夹眉毛的镊子,用过一次就嫌疼,没再用了,此时拿来往出夹玻璃碴子正好,红药水就在旁边,也直接拿了出来。

霍迢吃力地抬起胳膊,努力把悬吊着的灯泡拉过来,还没想好怎么固定,已有人默不作声地抬手,用未伤的手替她拿捏好了灯上的牵线。

有了光,霍迢手脚利落,很快替彭浩将手清理干净,再用棉签沾上红药水,慢慢擦着他手心。

她没有再问怎么了,也是在等着。

等彭浩梳理好自己的情绪,他也终于开口:“小霍。”

“嗯?”霍迢乖乖地并拢着双腿,彭浩的手臂垂着,手放松的放在她腿面上,她正拿着创口贴找着角度,想将手指上的划伤先贴上。

彭浩看着这样的霍迢,无法克制的,他的喉结微微动了动:“程勇不做了。”

霍迢手里的动作一顿:“不做了?”她抬头,隔着散落下来的发丝,看着面无表情的彭浩:“什么意思?”

“他把代理权卖给了张长林。”

霍迢吸了口气,心绪咯在她喉间,说不出话。

死了一样的静寂。

良久,霍迢叹了一口很长很长的气,她低回头,将捏在手里半天的创口贴给彭浩贴好,收好了药水镊子,站起身,用脚将凳子挪到一旁不碍事的地方。

她站了一会儿,捋了捋头发,几次张了张嘴,又未出声。

彭浩始终坐在那里,低着头。

霍迢看着他,片刻,还是上前,轻轻一拢,彭浩已经埋入了她怀里。

病人没有那么多营养去滋润毛发,加上为了染黄色褪色好几次后的损伤,他一脑袋乱糟糟的黄毛,又干又硬,钢丝球似的,霍迢用指尖轻轻顺了两下,便直接覆上了手,像在摸猫猫狗狗。

“没关系……我们,我们再想办法……”

说到“我们”,她喉咙已经干哑,直至话音尾时,已经克制不住的,带上了哭腔。

“总有办法的……”

霍迢也只是低喃。

“我什么都不怕,我就怕你死了……彭浩,人只要活着,什么都好,我们还会想到别的办法的,只要活着就行。”

感受着头上触摸的温柔,彭浩闭了闭眼睛,得了病后,生命中来来往往的人便变得有了其它的意义,程勇如是,霍迢亦如是。

程勇抽身走了,他以为自己被抛弃了,而今,霍迢的怀抱却在告诉他,他没有被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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