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烬唇角泛起讥讽冷笑。
不知是笑澹台明朗和盛王太过小觑他。
还是嘲笑自己。
凤九听着，心都紧了。
命运弄人，老天爷对他实在不公。
当年洞庭湖岸，也是如此，天后荼姚当着他的面，将其亲生母亲杀害。
而今，换了个身份。
即便出生时，生母已仙逝。
老天爷还是用另一种方式，叫他尝尽苦楚。
凤九凝视着他的眸光，越发怜惜。
“荆兰安曾经指责你，对莹心太过无情。”凤九握紧他的手，“实则，当年是莹心算计你在先。”
“你留了她一命。”
“梦妖一事后，你还不忘将她救出，已是仁至义尽，”
“其实，你还是念旧情的对不对？”
盛王和澹台明朗就是明白这一点，莹心才有利用价值。
对讽刺。
他的敌人，比身边人更了解他。
他不必否认。
若非对莹心不设防，对方岂会有机会给他致命一击。
凤九替他委屈。
这样的他，怎么就成了黎苏苏口中忘恩负义，无情无义的小魔神呢？
澹台烬怔了怔。
而后释然轻笑：“那些人如何想，又有什么关系。”
“小白，你会永远在孤身边么？”
“只要你在，孤答应你，孤绝不会堕落为魔。”
“一定做个好人。”
今夜经历了太多。
大怒大悲之后，澹台烬累了，从未有过的心累。
言语间藏着一分卑微。
他想要的，只有她。
看看，澹台烬对自己的要求多低？
只要求自己做个好人，从前的拳拳野心似乎顷刻间已荡然无存。
如果自己努力做一个好人，像萧凛那样的人，是不是离她心中那个谪仙般的男子就更近些了？
届时，小白她，能不能多看看他？别再牵挂那个人？
这些话，无声无息，澹台烬没有说出口，也不敢说出口。
曾几何时，他竟变得这般懦弱，胆小？
澹台烬自嘲。
一经波折，凤九已将先前的小别扭抛之脑后。
她现在满心满眼的都是他。
凤九吸了吸鼻子，点头如捣蒜。
“从今往后，我每天都黏在你身边，你想赶我走，门都没有！”
小孩子气得抱住澹台烬胳膊，总算换他展颜。
这一刻，澹台烬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对，安全感。
有这么一个人，永远陪在自己身边，不会背叛，不会离开。
这种感觉，令人食不知髓，难以自拔。
地宫一片温情。
这一幕，正好落入黎苏苏眼中。
没错，黎苏苏居然来了地宫。
说起来，这得归功于澹台烬体内的邪骨。
黎苏苏曾被嵇泽指点，对邪骨有所感应，当然，距离太远则会失效。
当澹台烬回到景都的第一时间，黎苏苏就感应到了，在邪骨的指引下，阴差阳错的来到此地。
黎苏苏悄无声息靠近，又在恰到好处的距离停下。
心头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小魔神天生没有情丝。
为什么，她竟然在此时，在澹台烬的身上，感觉到一股向外生长的力量？
是情丝。
“澹台烬，你居然真的动情了。”
“居然真的因为凤九，生出了情丝。”
一场梦，一缕丝，一滴泪。
现在，就差一滴泪了。
黎苏苏陷入自证沉思，浑然不知一缕黑气从地底钻出，没入她的眉心。
鬼使神差的，黎苏苏忽然顿悟了。
情泪将会生出五枚灭魂钉。
而灭魂钉，正是剔除邪骨的关键。
“！！是谁，是谁说话！”黎苏苏一激灵。
识海还残存着被攻击的痛感。
无人应答。
是谁，是谁点播她？
嵇泽么？
黎苏苏总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嵇泽残魂，怎么会在她的识海说？又怎么，如此蛮横霸道？
一事琢磨不清楚。
黎苏苏一门心思都放在情泪，与灭魂钉上。
那头，澹台烬与凤九情意缱绻。
凤九随意一指：“旁边两樽空白石碑是干嘛的？”
“右边是孤的。”
“左边，是孤为你留的。”
“怎么，不喜欢？”
凤九被唾沫呛了一下。
“我的陛下，您是认真的么？”
“墓地坟头，您问我喜不喜欢？”
不喜欢的话，要换墓地么？
况且，这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凤九实在跟不上某人的脑回路。
反观澹台烬，一脸认真，绝非玩笑。
他打量着小白，剑眉默默耸起，不觉幽怨道：“哼。”
凤九不觉认真起来。
她望着无字石碑，久久没说话。
忽然莞尔：“生同裘,亡同椁。”
“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
“得夫如此，妻复何求！”
澹台烬：……
虽然，他想要二人百年后葬在一处。
但，从未想过——同日死。
她……内心所受到的震撼，难以言说。
凤九眸光流转，有回忆，有悲伤，有决绝。
“我答应你，若到了那日，小白再不会让你独自一人离开。”
“陛下，也请你答应我！绝不会留我一人在世上。”
“好么？”
澹台烬心头一震，竟在她身上感受到无穷无尽的悲伤与孤独。
凤九眼中流转的情绪是他看不懂的，她情不自禁抚摸他的脸颊：“被迫留在世上的，才是最痛苦的那个！我不愿再被留下。”
不知怎的，心脏忽然抽搐般的疼。
像是被人抓在手里。
澹台烬快要喘不过起来。
这样的小白，即便只是露出片角情绪，就已叫在乎她的人为之心痛。
“不会的，不会有那一天。”
“我们都会好好的。”
澹台烬从不是乐观之人。
此时却不忍她为未来莫须有之事伤神。
凤九抵着他眉心。
眷念着。
缅怀着。
痴恋着。
“澹台烬。”
“我们成亲吧。”
“我想成为你名正言顺的妻子。”
完成万年前未曾举行的婚礼。
她等着一刻等得太久了。
澹台烬错愕。
不是不愿意。
而是，倍感意外。
“好。”
二人默契对视。
终于舍得松开彼此，这才发觉，黎苏苏愣在不远处，默默看着他们。
“你怎么来了？”澹台烬戾气横生，他还没找她算账，自己倒送上门了。
“你因何知道此处？”
黎苏苏没有回答。
她现在认定澹台烬为了实现自己的野心，血洗盛京，掀起战事，使得民不聊生。
看来，自己与小魔神，注定无法握手言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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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生同裘,亡同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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