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沙尔·芬德尼尔不是一个排外的国度。

原千代叉起一块盘子里的水果,这种果类味道很清甜,汁水丰沛,香菱请了迪卢克作为试吃,几经改进才有了现在被正式端上客人餐桌的几道甜点与菜品。

迪卢克当掉宝石的钱一部分给香菱开了饭店,要求是龙脊雪山期间他上门吃饭需要免费,香菱原本还有些不好意思,但迪卢克却说很早就想尝尝她的手艺,只是一直没有机会,香菱也不再推辞,芬德尼尔里就多了一家饭店。

一开业就火爆十里八乡,原千代一出门,耳朵里全是新开的万民堂有多好吃,最近碰见迪卢克,总觉得他的心情在营业额和美食的双重滋养下非常好。

原千代很好奇地去吃了一回,顿时感觉自己这辈子都离不开香菱了。

而面对祭祀,艾尔海森坚称自己只是一个文弱的知识分子,不能胜任巡逻队这种需要动武的工作,又找了个文职,工作强度跟在教令院差不多,适应得相当好。

流浪者则很自然地去了巡逻队,他能力超群,升职飞快。

卡维在给祭祀修祭坛。

宇宙的尽头是考编,这三个人来芬德尼尔的第一天就能端上金饭碗,靠装可怜混吃等死的原千代总觉得不可思议,看他们的眼神充满敬意。

温迪在街头唱歌,时不时去迪卢克那里蹭酒,某次闲谈中,他提到琴在某个村落定了居,现在可以说是德高望重,阿贝多捡到两个科研人才,就这两个人的发明大搞炼金术,可莉负责到处玩,武装侦探社还是做起了侦探社的生意。

原千代听得有点呆滞。

几乎所有人都混得如鱼得水,融入得自然而然丝滑无比,仿佛根本没有过渡期,他们就是在芬德尼尔土生土长的。

“等等,魈呢?”

温迪叹了口气,“他还是不太亲近人,来无影去无踪的,好在香菱送给他的杏仁豆腐他还是会接。”

原千代听着,觉得大家好像都过得挺惬意,他有点迷茫,“那龙脊雪山的虚影怎么解决,我们不找找线索吗?”

温迪回以意味深长的微笑,“等等吧。”

“那一天很快就要来了。”

那一天,哪一天?

原千代看着温迪离去的背影,不知为何,明明身处温暖的太阳之下,却觉得脸颊上似乎有雪花拂过,他的心中骤然升起一股寒意,冲得他毛骨悚然。

街上的喧哗声逐渐离他远去,风声灌满了他的耳朵。

“祭坛修好了!”

人未到声先至,公主来和原千代传递这个好消息,她的脸颊上扬着明媚的笑意,像太阳底下闪着光的一捧雪。

公主进了屋,环顾四周,却没发现原千代的身影,她疑惑道:“原先生,人呢?”

估计又是去哪个角落躲懒睡觉了吧。她摇摇头,走出房间。

祭坛落成,需要她操心的事情还有很多。

原千代只是看着她离开。

他想说我在这里,你看不见我了吗?

但是他说不出来。

在沙尔·芬德尼尔前,不属于过去的外来者先一步被冻结。

·

祭坛终于竣工,前一段时间来到这里的异乡人却都不见了。大家虽然疑惑,却没有在意,祭祀按照计划向天上的岛屿和诸神祷告。

天上的使者如期降临。

祂身形高大,浑身笼罩在光芒中,面目模糊。

“世界正驶往一个更加光明的时代。”神的使者说,祂的音调毫无波澜,凡人都跪坐在祂的脚下,恭敬地低着头。

“这是既定之事,未来也绝对不可能发生偏移。”

听着使者的话,所有人面面相觑。

疑虑在他们心间升起。

沉默过后,祭祀问:“那这样美好的时代是否有朝一日也会走向终结呢?”

使者阒寂无音,纹丝不动,大家以为祂在思考,于是恭敬地保持着聆听的姿态。

眼前将视网膜灼烧得生疼的光芒逐渐消失,大家抬头一看,发现使者回了天上。

天上的使者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

然而人们已经在繁荣中得到了骄傲的梦想与提问的智慧。

芬德尼尔选出主祭,他们信任着主祭,认为主祭能够解答他们的疑问。

主祭戴上了白枝的祭冠,走向了大地的深处。

为了求索答案,沙尔·芬德尼尔接触了深渊。

·

看见巨大的寒天之钉隔空定下,贯通天地的忍冬之树被摧毁的时候,原千代的表情几乎是木然的。

他站在芬德尼尔的上空,只能看着这片繁华的国度一步步走向灭亡,危在旦夕,无形的束缚以沛然巨力将他桎梏住,无论他再如何用力,也没办法挣脱。

他只能一动不动地呆在原地。

原千代有被荒谬到,他很想骂人,结果却笑出声,“......这是剧情杀了?”

月光被遮蔽,一个国度被一根柱子覆灭,熟悉的风雪再度降临。

祭祀再次前往祭场。

祭场已经因为寒天之钉的降下被埋入山体,荣光的声音再也不会出现。

垂垂老矣的祭祀很快在恸哭中死去。

公主用歌声安抚民众,她在灾难中抢救下忍冬之树的一棵枝条,又嘱咐伊蒙洛卡远行,带回更多的银白树枝。

大家相信他,欢快聒噪的鸟雀会随着他的脚步重返苍翠的夏宫园林,那些被寒潮驱逐的生灵,失去故乡的可怜孩子,将随他返归梦中的巢。*一切失去的都将重新被他们拥有,芬德尼尔必将复起。

公主将星银铸成的大剑交给勇者。

“我将画四幅壁画。”公主站在空白的墙壁前,一朵冰花有她佩戴在勇士的身前,她的笑容仍旧优雅,从容,“这里的第四幅壁画为你准备,你的形象将永远留在这面墙上。”

“为了这副壁画,为了大家,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祈祷你的归来。”

伊蒙洛卡沉默不语,临行前,他喝下一杯践行酒。

这杯酒寒冷如刀,穿喉入腹,带给口腔和味蕾的是满溢的苦涩,寻常人都对这种酒避而远之,不敢恭维,伊蒙洛卡却露出留恋的目光。

公主的眼中好像闪过一丝晶莹,“我还有最后一件事告诉你,请你听我说。假如天性中的胆怯和绝望将你压倒,令你终于不再归来,那么......”

"......请你活下去。请不要与我们共同走向灭亡,湮没于冰冷的遗忘。"

伊蒙洛卡依旧一言不发。

他握紧了胸前的冰花,他不再直视公主湿润的双眼,放下酒杯,踏入一片迷茫未知的远方。

所有人都信任他。

这片被封锁的古国会迎来希望,因为伊蒙洛卡必然会带回象征生机的银枝。

第一个人冻毙时,大家安葬他,“伊蒙洛卡一定会回来。”

第二个人冻毙时,大家再次安葬他,“勇士伊蒙洛卡一定会回来。”

成千上万的人冻毙在风雪里,芬德尼尔最终无力埋葬他们,眼前除了银白还是银白,幸存的人闭上眼睛,想象那是银白的古树,枝条终于辅天盖地,蔓延上街道,蜿蜒上房屋,密然遮护在芬德尼尔的头顶。

睁开眼睛,是风夹着雪。

“勇士会回来吗?”

“伊蒙洛卡不会再回来了,他是个逃亡的懦夫。”

公主溘然长逝。

壁画没有被完成。

她的目光流连在墙壁上,画出晴空与绿地成了一场悲愿——这位善画的少女,已然在冰幕中挣扎太久,昔日的光景在她脑中褪色,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蓝色,什么样的绿色,才能画出父亲想要的,冰雪消融的景象。

“等他回来的话,就能再次见到了吧......”

但她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太冷了,实在是太冷了。没有办法了。

“对不起,爸爸。对不起,一直看着我们丑态的乌库。”

“伊蒙洛卡,如果能再见你一面就好了......”

“......”

记事者乌库悲愤地记录下她的死。

“我曾认为公主的美貌与才德将如月光般永远皎洁。”

“愿降下这片冰雪的天空燃烧,直到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丝生命。”

“愿我们化作灰烬,顺风而行,追上那抛弃了公主再也不返回的异邦人。”

“愿公主梦见的蔽日的黑龙,为可憎的大地涂上赤红的毒。”

“我是最后一个,再也没有留守的必要了吧。”

将公主薄葬后,记事者乌库变成了可怖的怪物,徘徊在枯萎的忍冬之树旁。

至此,沙尔·芬德尼尔再无人烟,只有寒风与暴雪肆虐。

如是经年,有人的脚步再次踏入这片风雪。

所有人都咒骂伊蒙洛卡的怯懦,只有公主坚定不移地相信,伊蒙洛卡不会逃避。

伊蒙洛卡的确没有逃避,他踏遍未知的土地,深入幽邃的回廊,终于找到了银白的枝条,将其带回了故地。

然而寻遍整座大山,只能看见冻毙的尸骨。

“公主......?”

空无一人的大山传来他的回音。

“公主。”

公主已死。

漆黑的污血凝结在剑身上。

伊蒙洛卡一定会回来,这座大山却没有留下他守护的人。

而历经寒暑,使他饱受沧桑的旅程,不过是徒劳的,无用的。

此章节剧情是根据圣遗物冰套、祭冰礼冠、雪葬的星银、忍冬之果、祭祀之匣、公主之匣、记事者之匣的文案,以及雪山上的碑文写出来的,引用了很多原文,如果观感不适真的私密马赛(合十)

考据考得我要死了,如果有错误的地方请指出,我能修改一下

非常感谢阿b的考据大佬给了我吃白食的机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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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龙脊雪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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