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医生既没打我也没骂我，只是用那双妙手治愈了我的伤口，以玩笑的语气俏皮地说着再有下一次她就装聋作哑，把我送到医院里去疗养也不给我用反转术式。
硝子问起我为什么没用反转术式的时候，我只能当着三个人的面再陈述自己的黑历史。这回我捡起了说谎的老本行，说这些不是致命伤，当时没有时间去恢复就结束战斗了。
少女已经把我的眼罩没收，左眼恢复光明的时候甚至连复健都不需要，即刻投入使用。我怀念地看东看西，右手小拇指勾着她的小指晃来晃去，立刻变回了健全人。
“那伤势怎么就不致命了呢？我不记得你会允许自己在战斗中被伤到眼睛这种最重要的弱点啊，之前搭档时不是还说如果丢了这个就断送了职业生涯吗？”
她那张冷俏的面容依旧，唇角抬起的弧度很是温柔，说出的话却字字珠玑。
我只得放弃了桌下勾着对方的手晃来晃去以撒娇求饶的诡异法子，我的医生油盐不进，非要逼问出那个可笑的答案。
“呃……我，我就是给忘了。”
她的笑容更深，把手拿到了桌面上勾了勾小指：“那这个呢？”
“哈哈，呃……有点心不在焉，没怎么注意就切到手了。”
“你当这是在拿菜刀做饭吗？”
我的职业生涯好像要断送了。
我只能夸硝子现在的嘴有五条悟的毒劲，她就无辜地望向坐在旁边的白发少年。进化成红眼兔子的悟安静的让我浑身发寒，伴随着雷暴天的背景音总觉得他随时会拿「茈」拍扁我的头。
“硝子，悟和杰都没事吗？至少给悟治一下眼睛，充血这样严重……”
陪我看病的家属瞬间变成了我带着来找医生的病人，夏油杰一怔，对我连连摆手说他身体好的很。五条悟则是配合地让我托着他的脑袋给硝子展示那双骇人的眼睛。
少女撇嘴，以看着不配合治疗的病患的眼神盯着他：“自己不愿意闭眼我有什么办法治？烧坏脑子死掉等着新六眼降生吧。”
这诊断结果让我震惊地和他对视，五条悟勾着嘴角耍赖皮。不信邪的我把抬掌学夏油杰催我睡觉那一招，把他的眼皮按下去。
结果手拿走就立刻睁开，按下去了下一秒就恢复原状，他就像眼皮是片塑料的人偶。
“硝子，真的不是什么控制眼睛的肌肉或者神经出了障碍吗？”
嗤笑一声的短发少女甩给我一瓶眼药水，摊手表示这就是治疗的极限。
迷茫地领着两位病人回到了自己的宿舍，我发觉他们俩进门后比我还熟悉。夏油杰给我找来了换洗衣物，我换上条纹睡衣，把弄脏的校服塞进了洗衣机。
这许久不住的房间早已被鸠占鹊巢，据我询问得知，夏油杰倒是只偶尔来这里待一会儿，在五条悟出远门做任务的时候会留宿。
但五条悟这个家伙已经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地盘了，两个人日常从窗口翻进来再翻走，走正门的时候少之又少——当然除非天气影响——已经朝着现代最强咒术师进化的五条悟横行霸道，只有钻回小窝掀开被子发现夏油杰在的时候，才会啧一声不爽地黯然退场。
我说床够宽敞，我们仨一起睡的时候都没问题，你们两个挤一挤不碍事。
夏油杰疑惑我的关注重点为什么不是五条悟这个坏家伙霸占了我的房间天天住，我才反应过来确实有点不妥，煞有介事地点头。
五条悟一边喊“悟酱讨厌夏油君”和“男女授受不亲”，一边做小鸟依人状坐到我的大腿上来，使劲往我怀里钻，场面非常之恐怖。
“稳住！稳住！小悟，你不是猫，也不是兔子，认知障碍了吗？”
我费力地把他抱住了，身体往后仰，脑袋差点撞到墙上，好在最后只撞上了夏油杰垫来的手。
“唉，家里最听话的还是我们小杰啊。”
我差点被又气又悲伤的五条悟压扁在床上。
温柔体贴的夏油杰拯救了被猫狂抓的我，身体力行表现了自己才是家里最乖的那一个。
我按住不听话的猫，杰默契十足地拿来了眼药水。咬着我的手指乱哼哼的五条悟这才安静下来，只剩下一只手的我求助夏油杰。
他表情无奈地伸手接过眼药水，我则是将躺在我大腿上的五条悟的下眼睑拉开，得以好好把眼药水点到他结膜穹窿的位置。
那双红血丝遍布的蓝眼睛终于听话地闭上了。
为了点眼药我有好好洗过手，但是这不是把它当做手指饼干啃的缘由。夏油杰去桌上拿了一块奶糖，我拿着那小东西贿赂脸皮不要的五条悟，才征收回了自己的手指。
我起身去卫生间再洗干净，出来的时候这家伙已经嘴里含着奶糖睡着了。
“不会蛀牙吧……”
我探手碰了下他的嘴唇，这这这，吃着糖就睡着了，我怎么给他弄出来……杰一脸无奈地握住我的手腕，摇摇头：“悟每天吃那么多甜品都没事，牙齿很好。”
才发觉床边的地面上被铺了很软的毯子，夏油杰把五条悟丢到那上面就拍拍手要走。我叹了口气，走过去拉开衣柜，先是对着一排把我的衣服都挤到角落里的名牌衣物呆了呆，然后对着完全变幻的物品位置陷入了沉思。
“杰，薄被放在哪里？”
我看着夏油杰在男装女装混合堆叠齐整的衣柜里精准找到我描述中只有个种类名称的东西，五味杂陈，忽然有种已经回老家种地还在老家结了婚的感觉。
把被子抖开盖在五条悟身上，很快发现自己的小被没法盖全他整个人，更加疑惑这家伙天天住在这是图什么，图我锁在抽屉里的日记本吗？
正经人谁写日记？但是作为一个炮灰，我很有自知之明的从入学第一天就开始写日记了。就算哪天没来及写遗书，翻出日记也能凑合一下。
刚进门扫过书桌的时候我就看到抽屉上的锁换了新的，可能它的前任是被五条悟大力破坏牺牲掉的吧……
夏油杰很疲惫，他把窗户留的缝隙关好，门也锁上，躺到床上去就要睡个昏天黑地的午觉。我猜他大概是刚结束任务回来，所以才会先去洗了澡。
我俨然变成这个宿舍的前主人了！那些被照料到颜色都鲜艳多了的金鱼都比我更像这里的住客。
“希？”
站在窗前发呆的我被夏油杰一声黯然的呼唤拉回了神思。他原本已经躺下了，现在又坐起来，黑着灯的屋子里我看不清他的脸。
于是我也打了个哈欠，绕过被丢在床边地上的悟，钻到床上的被子里躺下。
身侧有多余的重量和体温时，我恍然觉得全身心都放松了下来。夏油杰的头发也长了，可还在定期打理，没有我这样颓废的夸张。它们又都一股脑落进我的领子里，缠绕的感觉像织了一张网。
他把我打个结系在胳膊上的长发解开，丢到我身后，丢到垂落床下去。
我想，确实应该剪掉它们了，或许今天、或许明天。
……
夏季的炎热很快又卷土重来，雷雨天过后清爽没有停留太久，温度一天天攀升。
夏油杰说要帮我理发，趁我们都没有任务的时候，他一剪刀剪掉了拖在我脑后缀了整个春夏的愁绪。
他手很巧，在五条悟叽叽喳喳的指导下完美还原了我曾经的发型，只用一把普通剪刀，却和理发师一样专业。
“杰在练习使用更多种的武器了？真的很厉害。”
他只是微笑：“我也在努力。”
他可以轻而易举剪断我的长发，因为我已经摔倒又站起来了，把剪刀递给了他。
但是他剪不断自己的纠葛，也没有把剪刀递给我。
橘子汽水的清爽一直让我的心静而自然凉，每天出门再也没忘记过阳伞。我也一直穿着白衬衫和长裙，一切都回到了去年夏天的模样。
作为一个一级术师一己之力解决特级任务的事情真相还是只有自己人知道。夜蛾老师帮我处理了很多麻烦，他现在忙得不可开交，好帮学生们顶住更多压力，让大家能尽快从灰原离开的悲伤中走出来。
我和七海找不到那只猫了，这个夏天我们太久没有去那块草地上和它见面，猫不知道去了哪里。我说它可能明年会回来，可能夏季结束了会回来，也可能去冒险了不会回来。
七海没有半点悲伤，他好像已经习惯了离别。只是疑惑我怎么不论天色阴晴出了门都要撑伞，我只得无奈道：“紫外线过敏的新毛病。”
总有一天我会开始因空气过敏死掉吧？
我在帮助夜蛾老师调查窗口观测失败的相关事件。因为有实力能单人解决特级任务，我能发挥很大作用。
仰着一张愚蠢的十六岁的脸我就是心怀热血传奇梦的中二病少年，没出身没背景，反而在一些情况下干什么都比夜蛾正道更方便。
有了可靠大人作为前辈带领，我感到自己每天的奋斗都不是空虚无意义的。虽然四处奔波很累，偶尔还要被上层派去做非常荒唐的任务，但我已经打算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了。
……
我的宿舍变成了三人寝，当然并不是每天都有三个人在住，可以说是三个人轮流住。五条悟买什么零食都会直接选最大包装，丢在桌子上等着我或者夏油杰没事的时候吃完。
他在桌沿上贴了一大排便签纸，写的是什么宿舍条规，第一项就是不许把他丢在地上睡觉。
我很疑惑，他自己购置了毯子不就是要到地上去睡的意思吗？
五条悟的眼睛在我回高专之后没几天就好起来了，主要问题在于他之前不愿意闭眼也很少睡眠。我给他点过几次眼药后变乖的猫就不再折腾自己，该吃吃该喝喝，哪怕任务多到一个人得顶十个，他也能把工作玩成旅游，出门都是奔着买伴手礼去的。
夏油杰和我互相充当对方的抱枕，能凑到一块享受睡眠的时候，我不会做噩梦他也不会胡思乱想。于是当他推开门看见我在宿舍的时候总会很惊喜。
硝子说，我的皮肤现在更脆弱了，建议把太阳伞焊在脑袋上打咒灵。她一遍遍给我治愈伤口，听我游说般讲着自己的工作细节，就好笑地打断我，说她看起来是那么政治冷感的人吗？
我说是的。她说，我在哪里她就在哪里，不过，假如我死掉了，她会立刻从中抽身。
她等着我做出“绝对不会死掉”的承诺，结果我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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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磷光穿透礁石罅隙（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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