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快得就好像一眨眼。
水晶紫芒第一次开始闪烁变得黯淡时，忒提亚就催促艾格尼斯回到现实。
流星女神将紫晶放到神官手心，她依依不舍望着艾格尼斯，眼睛里面充满水汽，“艾妮，你一定要等我哦，我很快就带你回家。”
“别着急，我们还有很多时间。”艾格尼斯摸了摸她的脑袋，“不要太过相信刻耳柏洛斯，地狱三头犬本质仍旧是怪物，它并没有那么听话。”
神官再三叮嘱，她简直想直接同忒提亚说不要去找厄洛斯了，外面的世界那么危险，相比下来吸血鬼和卢米埃尔都显得温良恭驯容易解决。
但她绝不能这么做。
忒提亚想要摧毁卢米埃尔，就像她想扔掉一个不好玩的玩具，处置掉一条不听话的狗。
这有什么难的？
除了违背忒提亚的命令，不肯营救艾格尼斯之外，卢米埃尔依旧对流星女神表现出了足够的谦卑。
——以至于忒提亚还没有真正意识到，这个势力已经改姓了光明，再也不是可以任由她们随意摆弄的东西了。
它和过去双子神神庙里的信徒或者供奉都不一样。
那些东西无足轻重，即使忒提亚将它们弄得粉碎也不会被阿波罗责备。光明神只会一笑了之，然后吩咐祭司取来更多的珍宝供妹妹玩耍。
可是卢米埃尔不同。
新任神王需要它为自己巩固地位显扬神威。对于光明神来说，这已经是堪比德尔斐神谕所的存在。
如果要毁了卢米埃尔，就必须直面阿波罗的怒火。
而艾格尼斯绝不会允许它继续活着。
明明是吃喝流星一脉的血肉成长起来的东西，凭什么可以毫无负担地投向光明。
难道她和忒提亚这些年的颠沛流离只是为了换回一个更华美的笼子吗？
涉及信仰和利益的争斗从不温和，神官与光明神势必满手血腥。他们只会保留彼此的性命，其他一切情义都将被抛弃。
艾格尼斯不愿意让忒提亚看到她亲近的一人一神撕下所有温情脉脉的面具，为了权势露出一副丑陋嘴脸。
那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太残忍。
更何况……
流星神官不想让女神去做选择。
人类是一种贪心的动物，付出就会渴望有回报，无怨无悔地贡献一切听起来美好得像是童话一样。
在最初，艾格尼斯确实可以为了忒提亚做任何事情而不要求女神回应，无论这份回应是物质还是感情。
但当她无数年来一直坚定不移地站在流星身后，而流星也从未抛弃过她，她自然也会希望忒提亚可以继续选择她直到永远。
阿波罗和艾格尼斯。
流星神官与光明神。
忒提亚会选谁？
这是最不能赌的事情。
爱不是可以被摆上天平两端衡量的东西。
永远都不可能有等价的感情，砝码来来去去，天平总在左右摇摆。
如果忒提亚选择了阿波罗，人类明确对方付出的爱比自己少一点，她会否泄气，会否埋怨，会否仇恨？
艾格尼斯深知自己的卑劣之处，所以她不会去试图称量忒提亚的感情，以免那份可悲可厌的怨怼滋生。
神官极力避免让流星女神在她和其他人之间做选择。
因此，不管是出于以上哪个理由，艾格尼斯都必须把流星女神支得远远的，在忒提亚离开欧洲的这段时间里把一切摆平。
人类将粉饰好每一次纷争和厮杀，塞纳河水可以冲洗干净所有的血腥与仇恨。
当流星女神回到法国，她只会看到一个崭新的玩具摆在桌上，她的哥哥和神官仍旧言笑晏晏坐在一起。
艾格尼斯能感觉到流星的目光一直跟在她身后，她狠下心肠让自己不要回头，径直走向现实世界。
一切都是为了更美好的将来。
卢米埃尔庄园的西翼还是那么冷清，它的主人禁止任何人踏入这里打扰自己的安宁。
刻耳柏洛斯抽动鼻子，它嗅到了深渊冷冽的气味。
地狱三头犬收回望着门板的眼睛，转过身来十分遗憾地说道，“你回来得好快。”
才一个小时不到，真是可惜。
忒提亚拿起桌上的一块红碧玺，盯着白狗仔细观察，没有放过任何一缕绒毛。
她问刻耳柏洛斯，“你吃了谁吗？”
梗犬动了动耳朵，心内警觉。
流星女神可不会关心又有哪些人类做了点心。
该死，一定是艾格尼斯提醒了她。
地狱三头犬控制住自己有些僵硬的尾巴让它继续摇晃起来，若无其事地说道，“没有，这段时间没有任何人来找你。”
狗狗只是想想，又没有机会付诸实践，当然可以说什么都没发生。
它被绒毛覆盖的狗脸看不出半点心虚，白狗理直气壮地撞开房门，“既然你已经回来，那我就去吃饭了。”
刻耳柏洛斯在回廊中狂奔，深深埋怨当初冥神们没有采纳它的建议。
可恶！
果然应该先把艾格尼斯处理掉！
塔尔塔洛斯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深渊缺少束缚逐渐躁动，里面囚禁着的东西不甘继续缩在这个满是饥饿死寂的地方，不断冲击着原始神设下的屏障。
冥神们不得不为深渊找一条新的缰绳，维持住地下世界的平静。
忒提亚身负塔尔塔洛斯之血，她是最好的选择。
最初接触深渊之女时，冥神不曾将她身边的神官放在眼里，他们认为艾格尼斯只是一个孱弱的人类，神明只需要动动手指就可以把她碾死。
等到他们发现流星女神不愿意像塔尔塔洛斯一样只是做一个名义上的深渊之主，将所有权柄都交由倪克斯的子女实施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人类为深渊之女出谋划策，一步一步收回地下世界的权利。
他们不是没有想过弥补，深渊不能缺少忒提亚，冥神就想方设法剪除流星的羽翼。
地下的神祇精心策划了一场谋杀，使得艾格尼斯在七年前死于狼人之口。
然而他们却没有想到，或者说他们此前根本不在意这一点，流星女神极度依赖她的神官。
塔尔塔洛斯沉眠的日子越来越多，忒提亚与深渊的关系日益深厚，她的悲伤愤怒都会使得冥土动荡不安。
七年前神官死亡之后，流星女神陷入痛苦绝望，毁灭的念头空前强盛，整个深渊都开始沸腾，迫不及待地向外伸出触角。
被关押的泰坦神咆哮着冲出牢笼，独眼巨人一锤砸扁了摆渡船，堤丰张开一百张嘴同时吸收灵魂……冥府乱作了一团。
更不要提从世界诞生之初就沉淀在深渊底层的负面情绪，它们脱离束缚之后自由膨胀，贪婪地吞噬掉接触到的一切东西，无数灵魂陷落其中成为养料。
就算是冥神沾上都被腐蚀掉了神格和神躯，连哀嚎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便化为虚无。
这一切进行得沉默又迅速，如果不是塔尔塔洛斯醒来制止了暴走的深渊，哈迪斯在他的示意下将艾格尼斯的灵魂交给吸血鬼带回人间及时安抚住了忒提亚，冥府将不复存在。
冥神不敢再试第二次。
深渊之主在上次的镇压中消耗了太多神力又重新进入沉眠，这一次恐怕只有他的女儿来到冥府才能将他唤醒。
刻耳柏洛斯对这些神祇越发鄙薄，他们就应该听狗狗的话，在一开始忒提亚还不能影响深渊的时候杀了艾格尼斯。
忒提亚从小就被困在神庙里。
当她长大一点，好不容易可以离开光明神铸造的牢笼后，却遭遇了双子神的死亡。
光明与月亮为她遮掩深渊气息的神力衰退，流星不得不躲在乌鸦身体里以逃脱奥林匹斯山的搜查，在此期间她与真正的畜生无异。
神庙的生活没有波澜一成不变，乌鸦的脑子又太小不足以思考太多，忒提亚活得一直很单纯，信奉力量的强大远胜智慧。
是神官站在她身侧指引着流星的方向。
杀了艾格尼斯和摘掉忒提亚的脑子没什么区别，一个天真愚蠢的神要好操纵太多。
而他们却因为那该死的傲慢错失良机！
刻耳柏洛斯的眼睛变得通红，流星女神十分听从神官的话，她已经得到提醒，不会像过去那样忽视它。
接下来地狱三头犬必须夹紧它的尾巴，不能再背着流星肆意吃喝。
多可惜！明明这里遍地都是美食！
在冥府看守地狱大门的那段日子里，刻耳柏洛斯从没有吃饱过。
哈迪斯只允许宠物吃掉擅闯冥府的罪人灵魂，地狱三头犬常年累月处于饥饿之中，只能看着香喷喷的灵魂从它眼前一个接一个走过。
它受不了这样的日子，等了很长时间才找到机会跑了出来。
再也不会有哪个地方比人间还要让它喜欢，人类毫无威胁数量又多如繁星，少掉几个灵魂根本不会有谁追究。
地狱三头犬恨恨地磨着犬齿，狗脸越发狰狞。
虽然人类的食物也很好吃，但是最美味的永远是他们的灵魂！
不得不暂时戒掉爱好的白狗在心里大声抱怨艾格尼斯碍事。
明明都已经不是同类了！
即使同样被诸神称作人类，但青铜人类和黑铁人类的差距比人和狗之间的差距还大。
艾格尼斯为什么还要多管闲事，提醒忒提亚加重它的约束。
要是她再也回不来该有多好！
刻耳柏洛斯狠狠诅咒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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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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