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知道一个人前科累累，说谎成性之后，自然会对她的每一句话都产生怀疑。
得到艾格尼斯毫不犹豫地否认时，凯厄斯的脸一瞬间变得铁青。
神官看见他脸色难看，才反应过来自己回答得太快太肯定，与直接承认谎言没有什么区别，她低声道：“抱歉。”
艾格尼斯在心中懊悔，这就是为什么她会强制自己时刻保持冷静的原因，急躁是理智的天敌，人类一着急就容易做出错误的选择。
“我很抱歉。”她垂下脑袋，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孩，有些垂头丧气。
吸血鬼抓紧了神官的手腕，“艾格尼斯，你什么时候才能对我诚实以待。”
他真的受够了神官的欺骗，这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小丑，被艾格尼斯玩弄于鼓掌。她高兴了就说几句甜言蜜语哄哄，不喜欢了就随意弃置。
难道他是什么很廉价的东西吗？可以任由她如此轻视。
“凯厄斯，你不能要求我去做一件做不到的事。”艾格尼斯很为难，对一个人永远保持诚实是不可能实现的奢侈幻想。
每个人的生命中充满大大小小的谎言，或许出于善良，或许本就不怀好意，又或者只是因为无关紧要，谁能将它们每一个精确分辨？
更何况，“谎言是我的武器，欺骗是我的本性，你要我抛弃自己吗？”
“但你可以不用它们来对付我！”凯厄斯激动道。
艾格尼斯安静了下来，她张了几下嘴，不知道该怎么述说，最后只能再次道歉，“对不起，我无法控制。”
一个人如果说了太多假话，而它们中的每一句都可以为他带来利益时，他便会不自觉地持续下去。
从吐出第一句谎话时，他的每一分真我都在被吞噬，直到最后变成虚假本身。
对忒提亚保持诚实是艾格尼斯唯一还在坚持的事，这是她保持自我的方式，神官将自己所有的真实都系在流星身上。
即使如此，她也不能说自己对忒提亚毫无隐瞒。
欺骗的反义词不是坦诚。
有些事情，如果流星不问，神官不会主动提起。
艾格尼斯抽回手，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凯厄斯身前。
“我不能向你保证永远的真实，”神官弯腰解开他领口的扣子，那些毒液真的太多太显眼了，让人看得心惊。“但我发誓，除非必要，我不会欺瞒与你。”
这是她能够给出的最高承诺，尽管它听起来还是那么敷衍。
“你仅在忒提亚之后。”
凯厄斯仍然不满，但他的火气已经消了很多。
克里特王与他的王后刚刚重逢的那个夜晚是他理智最清醒的时候。
如果他没能在佛罗伦萨杀掉艾格尼斯，那往后他就再也不能违抗自己日益沉沦的心取走她的性命。
吸血鬼可以杀死他的歌者，那只是一道口味特殊的甜点，但是他要怎么样才能毁灭自己的爱与灵魂？
凯厄斯只能无可奈何地接受与妥协。
指望艾格尼斯立刻就将他摆在第一位是不可能的事，假如她刚刚真的那么说，凯厄斯反倒会更加生气，因为她甚至都不屑于掩饰自己的欺骗。
吸血鬼站起来配合神官的动作，“希望这不是你的又一个谎言。”
“我保证。”艾格尼斯为他脱下沾满黑色毒液的外套扔到地上，“你的伤口在哪儿？”
她上下打量着凯厄斯，心底升起一股愧疚之情。
艾格尼斯想过阿罗可能会与他翻脸，凯厄斯或许会受一点小伤，但绝没有想到以他的实力会流失这么多毒液。
以这个分量来看，艾格尼斯怀疑他身体里的毒液都淌了出来。
这是她的失误，是她错估了吸血鬼的实力。
沃尔图里的凯厄斯长老凶名在外，早就不止在吸血鬼那个封闭排外的小圈子里面流传，流星神官也有所耳闻。
艾格尼斯几次策划剿灭狼人的行动都被他抢先一步，自然会更加关注。
凯厄斯·沃尔图里实力强横，带领部下横扫欧陆狼人，上一代的吸血鬼王族也败在他们手里，这些事迹早早被收录进卢米埃尔的情报系统中，艾格尼斯一清二楚。
可惜的是，虽然她熟知这些，却也没有早些发现凯厄斯就是克里特王。
当然，当然，这与沃尔图里的保密措施做得极好也有关系。他们甚少在外露面，卢米埃尔也没能弄到三长老的画像。
假如见过画像，她绝对能联想到。
此前神官只不过是没想过曾经的英雄会抛弃光明与荣耀成为吸血鬼。
艾格尼斯手上沾满了吸血鬼冰冷黏稠的毒液，她十分懊悔挑拨他与阿罗。
应该找一个更好一点的方法支开他。
“我没有受伤，那是阿罗的。”凯厄斯倨傲地说道。
以阿罗的能力确实不能将他如何。
阿罗这些年沉迷于收集特殊能力的吸血鬼作为卫队替他清扫障碍，自己从不亲身下场，对外营造出一副高深莫测的形象。
马库斯更不用说，天天除了怀念狄黛米连沃尔图里的事都不怎么管。
以至于外界只能拿经常在外活动的凯厄斯作为标准去衡量沃尔图里三长老。
实际上单就个体而言，阿罗的实力并不足以与凯厄斯抗衡，即使他召集沃尔图里的全部卫队来对付凯厄斯也不足为惧。
所有卫士都是被凯厄斯亲自训练出来的，他对他们的弱点一清二楚。
更何况，为了维持沃尔图里的统治，阿罗绝不会让其他吸血鬼发现长老之间不睦。
“我就知道，你一直是最英勇最厉害的那个。”艾格尼斯吹捧他，确认凯厄斯里面的衣服没有破损的地方，这才放心了下来。
神官拿起身后的毯子披在只穿了一件薄衬衫的克里特王身上，他真的太冰冷了，比严冬的冰雪更冷。
还带着人类体温的毯子落在凯厄斯肩上，那点残留的微弱温度如同火焰一样点燃了凯厄斯的心，又温暖，又焦灼。
他立在艾格尼斯身前，“你忘了，我现在是吸血鬼。”
神官为他拉拢毛毯的手顿住，吸血鬼介于生死之间，他们不像人类需要保温，冰冷是这个种族天然的属性。
艾格尼斯僵硬地勾起嘴角，大概是活的时间久了，她总是容易遗忘，“你说得对，我忘了。”
她动作粗暴地扯着毯子的边沿要将它拉下来，昂贵的羊绒毛毯沾上黑色毒液已经成了废品，现在更是在她手里皱成一团。
凯厄斯握住她的手，“我需要它。”
他的脸上难得出现平静，浑身不再有一股怒气冲冲的感觉。克里特王没学过怎么服软，金发吸血鬼硬邦邦地说道，“我需要它。”
“这是你的东西，你有权随意处置。”艾格尼斯冷淡道，她放弃拿走毯子，重新坐了下来。
神官刚刚软和了一点的态度又变得冷硬。
凯厄斯没在意她的冷脸，他兴奋极了，这可是重逢之后他头一次得到艾格尼斯不掺杂任何一点目的的关心。
原来王后真的爱着她的王。
哪怕他早就决定，无论艾格尼斯的想法如何，他都会把她紧紧绑在自己身边，但是能够得到爱人的真心，对于吸血鬼这个种族来说总是更完美的故事。
凯厄斯半跪在艾格尼斯身前，他仰起头去看人类，“艾格尼斯，只要是你给的，我都很喜欢。”
艾格尼斯低下脑袋与他对视，吸血鬼鲜红色的眼睛里全是神官的影子，好像除了她之外再也不会有任何东西会被凯厄斯看见。
人类如同被蛊惑了一般，倾身凑近吸血鬼的眼睛。
她在凯厄斯的眼睑上轻轻落下一个吻，一个只有珍惜与爱怜的吻。
凯厄斯沉浸在艾格尼斯给予的纯粹爱意中满心欢喜，他像是喝醉了，神智醺醺。
“王，你愿意为我实现愿望吗？”神官捧着他的脸，柔声说道。
吸血鬼的心瞬间从奥林匹斯山落到人间。
他明白艾格尼斯已经收拾好她的感情，再度让理智主宰她的人生。
凯厄斯在心里可惜着时间太短，睁开眼睛看向艾格尼斯，“当然，只要你想。”克里特王纵容他的王后，他总会为王后带来她想要的一切。
“帮我杀几个巫师吧，”神官微笑道。“阿波罗将我从卢米埃尔驱逐，我不会就这么咽下这份屈辱。”
艾格尼斯不相信她在佛罗伦萨撞到狼人和凯厄斯会是巧合。
别管到底是谁策划了这一切，最后的结果就是她被阿波罗乘机踢出了卢米埃尔，忒提亚也被收缴了权利，光明神成为最大的赢家。
在没有找到更大的得利者前，这笔账理所当然被她算在了阿波罗头上。
以修普诺斯为首的冥神心怀鬼胎，身为流星从属的摩耳普斯却能被他的叔父塔纳特斯指使，看来冥神之间的血缘比奥林匹斯神的要值钱一点，艾格尼斯并不能对他们交托全部的信任。
算下来，她能借用的只有凯厄斯的势力了。
“凯厄斯，我讨厌被抛弃。”对光明神的报复就从这几个巫师开始好了。
吸血鬼抱紧她，“如你所愿。”
修了几个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第 20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