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雨宫莲第一次见到那位传闻中的新住户是在一个并不美丽的天气。
初秋的雨淅淅沥沥的下着，没有到站在雨下就会被瞬间打湿的地步，但也不是可以不打伞肆意漫步的程度。
布满皱纹的手握着长长的导盲棍，一步一步的在地上慢慢试探着。
雨宫莲知道她，住在自家附近的眼盲老太，丈夫昨晚去儿子那边挑选搬运生活电器不在，所以今天一天都是一个人拄着导盲杖生活。
只是不巧，遇到了下雨天。
而此刻，一把彩虹小伞被白皙修长的手指握着，与老太太的动作相对静止，沉默的停在她的头顶。
雨宫莲看到站姿笔直的白色长发少年左半身薄薄的衬衫被雨水淋湿了大半，有水滴顺着长发缓缓下滑，滴落在地面上的积水，溅出一片小小的水花。
周围人的窃窃私语传入耳朵。
“是最近搬来的那家的孩子……”
“头发颜色是天生的吗……好奇特……但是是个漂亮的孩子呢。”
“为什么不直接提醒老太太躲躲雨？”
“你不知道吗？很久以前报道过的事情了，那孩子是当时的受害者。”
“变成了哑巴呢，真的是很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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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起因可能是五十岚留香在国一的时候在校门口等待时，听到了并不令人满意的声音。
“你看到今天那家伙的样子了吗？被说的满脸通红却没办法说话反驳呢，真是可怜。头发的颜色很奇怪，脸长的也像女孩子……”
……
于是五十岚留香毅然决定找一个风气淳朴的偏远地方，让五十岚律度过一个安稳的学生年代。
哈，真是没办法……
五十岚律默默叹了口气，明明已经在家教的指导下度过了整个小学生活，好不容易才正式和别人相处，结果又被带到了新的环境。
五十岚律明白五十岚留香不安和愧疚的心情，也在很努力的向她展示自己的豁然和愿意重新接触世界的态度。
然而五十岚留香还是过于谨慎了，好在她明白社交需要本人亲自来做的道理，没有时时刻刻控制他的行动，反而鼓励他外出。
总而言之，更多向她表现一些，让她安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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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9.5 天气：阴
今天是搬来乡下的第四天。
五十岚律清早便被五十岚留香叫了起来，穿上了肃穆的黑色的衣服。五十岚留香神色悲伤的在他胸前的口袋里插了一朵白色的花，牵着他走到楼下。
五十岚律见到了许久不见的爸爸。
印象里一直表情冰冷的爸爸今天周围也环绕着浅淡的忧伤气息。五十岚宗介摸了摸他的头顶，又拍了拍妈妈的后背，在她的额头上赋予了一个安慰的轻吻，带着他们俩上了车。
五十岚律从车窗看着不断向后退缩的风景，又看着五十岚留香的红了的眼圈，悄悄把头附到五十岚宗介的旁边，把手机上的文字展示给他：“老爸，我们去哪呀？”
“……”
“？”
“去参加外婆的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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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9.6 天气：晴
今天和往常一样平常。
饭菜是阿姨做的五十岚律最爱的口味，私教老师准时来到家中教授国中的知识，妈妈也和平常一样在院子里给她种的植物浇着花，在他下课的时候笑眯眯的摸摸他的脑袋，说上一句“辛苦啦，小律！”
可五十岚律今天就是高兴不起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
傍晚是五十岚律的自由活动时间，为了让心中不明的郁闷心情散去，五十岚律和五十岚留香打了招呼便出门闲逛了。
傍晚橙色的阳光照在身上很舒服，像是太阳温柔的碰触。五十岚律在周围无厘头的乱走，最后不知不觉来到一颗枝叶繁茂的大树下。
摸了摸走前不知为何揣进兜里的铅笔和便利贴，五十岚律靠在树干上缓缓坐下。
温柔的晚光从树叶的缝隙中倾斜，把五十岚律浅色的头发染成明亮的橙色。
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五十岚律是被一位夜晚来临之前散步消食的老爷爷叫醒的。
“醒醒，你在这睡是会着凉的，天马上要黑了，快点回家吧。”
五十岚律猛的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摇摇头，把在睡梦中遍布泪痕的脸埋进环抱着双腿的臂弯中。
老爷爷在他身边徘徊着来回走了好几圈，最终摇了摇头离去了。
……
五十岚律缓了缓低落的心情，慢吞吞的掏出手机，从腿间的缝隙去翻看备忘录，里面赫然多了一条新的记录。
【外婆今天去世了。】
五十岚律熄灭手机的屏幕，重新把脑袋埋进臂弯中。
苦涩的心脏和酸痛的鼻腔让五十岚律没办法止住眼泪。
怎么会忘记呢……
“妈妈已经没有妈妈了，以后在爸爸不在的日子里，小律要替我照顾好妈妈。”
“哦呀哦呀，你怎么又跑到树下来玩，已经到吃晚饭的时间了，快回去吧。”
“小律是个小气鬼，怎么又和外婆闹脾气，这样吧，以后小律生气的时候就写在纸上贴在我们的秘密基地，这样外婆就知道了！”
……
悉悉索索的声音在身边重新响起，五十岚律没有抬头。
等到来者拖着慢慢的脚步离去时，五十岚律才悄悄从手臂中侧过脑袋去看向身边的位置。
原本只载着落叶的土壤上突然多了折叠铺着的洗的有些掉色的毛毯。
毛毯中间是一包还未拆封的纸巾，纸巾下压着一张面额并不大的纸币，周围散着零落的不同颜色的一堆糖果。
五十岚律惊愕的睁大眼睛，抬起头看见老爷爷悠哉悠哉远去的背影。
五十岚律想要大喊出声留住他，破损的声带却没有发出有用的声音。
……
五十岚律抓在裤子上的手紧了紧，最终只是站起身来，拍了拍裤子上的泥土。
……该回去了。
铅笔在便利贴上滑动，崭新的句子出现在纸张上。
五十岚律把铅笔重新装进口袋，小心翼翼的用毛毯收拢住上面的物件抱在怀里往家里走去。
五十岚律的身影逐渐远去，被贴在树干上的小小纸张被风吹的簌簌飘动。
上面赫然只有一句话。
“安心吧，我会照顾好你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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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9.9 天气：晴
五十岚律今天起的格外的早，所以才意外听到了父母的电话交流。
原来如此。
原来这才是离开学校的原因。
原来我不是故意把外婆忘记了。
只是当初被药物注射的后遗症又复发了。
但这有什么关系，就算经常忘记，五十岚律也想成为像五十岚留香一样坚强、像老爷爷一样温柔的人。
面对五十岚留香略带惊慌的回头和“一定会好起来的言语”，五十岚律只是摇了摇头。
五十岚律捧住五十岚留香的右手，掏出手机打开备忘录飞快的打字，然后认真的看着她。
“别担心。
“如果你都从未想过放弃我、
“我又怎么会放弃自己呢？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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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9.20 天气：雨
自从发觉自己总是忘记前一天的事情后，比起手机的备忘录功能，五十岚律更喜欢在兜里揣一本巴掌大的笔记本和短短的铅笔。
唔，今天去买酱油的时候遇到了一位太太没有带伞，偷偷帮她撑伞回了家。
耶，感觉心情都变好了，不愧是我。
话说回来，不知道为什么路上一直有个蓝色伞看不清脸的黑头发男生一直盯着，真是个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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