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园向来不缺热闹。
父子三探花本就名声在外，主人李寻欢又是为人津津乐道赞不绝口的江湖豪杰，最近还有一个被推为江湖第一美人的林仙儿声名鹊起。
但如今的热闹却是非同寻常。
天南地北的，鼎鼎有名的，默默无闻的，名门正派的，邪魔外道的……这些有的没的都被一本秘籍吸引来了。
别说李园了，就是这江湖中也难得有这样一次盛况，闹得轰轰烈烈，也闹得楚留香眼皮直跳。
发愁。
“亏你还坐的住。”
陆小凤猛地推门进来后，招呼都没打一声，直接往人对面一坐再举起桌上的凉茶一饮而尽，用茶水压完惊后语气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你可真厉害，还有心情喝茶。”他又怜悯又佩服又唏嘘不止地说，“换我早就翻墙跑了。”
他这一路风尘仆仆地赶来，见了不少熟面孔，李园方圆百里的客栈都不好住，索性便直接拉着重岳上门了。
别说，重岳这神仙龙还怪讲究的，登门拜访要先去问过李园的主人。陆小凤只好遗憾地放弃翻墙这一捷径，陪他走了一遍流程，靠着刷眉毛先去见了李寻欢，打过招呼后立刻马不停蹄地去找暂住在李园的楚留香。
和外面的热闹不同，李寻欢给他安排的小院还算清静，没什么人打扰，此时的院内也只有他一人在石桌边慢腾腾地喝着早已凉掉的茶，看来也是在这里枯坐了很久。
直到陆小凤拽着重岳闯了进来。
看见好友标志性的四条眉毛和红披风后，楚留香并没有觉得很高兴。甚至恰恰相反，他的眉心无意识蹙起，像是在头疼什么，就差把“麻烦来了”这四个字左右各两个写在脸上了。
陆小凤就当没看见，跟楚留香介绍重岳。
“这是一位武功高强的隐世宗师，我带他出来见世面的。”
重岳也不否认，说：“在下重岳。”
楚留香微抬起下巴，看向男人的眼睛——那是一双不怒自威的，明锐透亮的，冷静的眼睛。
望着这样一双眼睛，他的眼中也不自觉流露出几分欣赏赞叹来，心中的烦闷郁结似乎也随之散了些：“重峦叠岳，能挽流沙，可截行云，好名字。”
随后一拱手，笑道：“在下楚留香。”
重岳微怔。
楚留香心细察觉，迟疑问道：“……可有不妥？”
重岳回过神，笑着摇了摇头：“只是想到故人之语。”
稍微顿了顿，他缓缓开口：“重山叠岳，下能挽黄沙，上可截流云。是谓重岳。”
楚留香了然一笑：“倒也算是缘分。”
陆小凤敲了敲桌。
“挽沙截云是山的本事，就是不知道你楚留香的本事够不够解决外面这些麻烦了。”
楚留香闻言摸了摸鼻，唇角抿出一抹无奈又苦涩的笑。
“我只是没想到……”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不再往下说了。然后抬起手给这位不客气的客人将茶又满上了，还给重岳也倒了一杯，推到他面前。
陆小凤也不跟他客气，再次囫囵灌下一口，最后咋舌：“别说你了，我也没想到。”
“一本传说中的秘籍，一间比秘籍更传说的仙府，居然能有这么大的魅力。”
作为知情人，楚留香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仙人洞府只是以讹传讹。”
陆小凤“哦”了一声，淡淡道：“那看来，秘籍是确有其事了。”
楚留香喝一口茶，默认了。
放下茶后，他忽然问：“所以，你会为一本没人见过的秘籍千里迢迢跑来吗？”
陆小凤答：“我不会。”
楚留香：“但你还是来了。”
陆小凤挑起眉，反问：“那你呢？如果听见传闻的是你呢？”
楚留香平静陈述：“我不会为秘籍来，但这已经不是秘籍的事了——尤其是，你也来了。”
陆小凤笑了：“哦，难怪刚刚我还没嫌你招惹到大麻烦了，你倒是先嫌弃起我来了。”
但事实就是如此，一本根本没人见过的秘籍，一个比秘籍更加离谱的仙人洞府，根本就不配引起如此轰动的场面。除非，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这道理楚留香明白，陆小凤也明白。
“更有意思的是，每个来这里的，都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楚留香回忆着这几天他打探到的消息：“有人为了秘籍，有人为了求药，有人为了敛财，还有人为了寻剑——哦，寻剑的那个还是你的朋友，西门吹雪。”
陆小凤本来边听边思索着，直到最后这句话让他呛了茶，撕心裂肺地咳嗽了好一会儿，才难以置信地抬头：“西门吹雪……？”
这不能吧！
他当初为请他出门付了多大的代价啊！怎么可能会参与到这种事情里！
楚留香颔首，解释道：“西门庄主不知从哪得到的消息，想去见倪炎锻造的剑。”
但事实上，就他从倪炎旧居得到的一纸消息中，只稍微提了一下秘籍，外加半页地图，再无其他信息。
所谓神仙洞府，灵丹妙药，金银财宝，绝世武器……他都不知道是怎么传出去的。
就好像一夜之间，所有江湖人都坚信自己能通过此事找到自己渴望的东西，哪怕清冷孤高如西门吹雪，都趟进了这滩浑水。
现在，陆小凤也来了。
虽然生性乐观，楚留香也快愁死了。
他学着陆小凤刚刚的模样敲了敲桌子，认命般扫向陆小凤和重岳：“说吧。”
“你们是为了什么来的？”
陆小凤摸摸胡子，叹气：“你就当我是为了求药吧。”
楚留香不算意外：“哦，为了花满楼和原随云。”
重岳则是不紧不慢地呷了口茶，答：“为了倪炎。”
楚留香：“哦？”
这倒是个有点新奇的回答。
楚留香有些好奇了：“能否仔细讲讲？”
重岳稍加思索，最后笑着道：“嗯，她是舍妹。”
楚留香：“？”
舍什么？妹什么？
陆小凤：“咳咳咳！”
神龙大哥！仙人爷爷！这话可不兴乱说啊！
……嘶，等等，他是不是忘记告诉重岳凡人的正常寿命只有百年？
陆小凤：“……”
这一刻，陆小凤顿悟基础通识教育的重要性和必要性——果然重岳会吃饭只是个意外吧？
另一边，楚留香并不知道自己好友过于复杂跳跃的心情。在短暂的惊诧后，他忍不住再仔细打量了一会儿重岳。
虽说这身气质确实沉稳可靠得不行，但这张脸怎么看也不过半百……是在开玩笑吧。
楚留香心下好笑——想不到重岳这么一个浓眉大眼一身正气的，也会开这种玩笑。
他正想着要不要配合一下呢，对面坐着的陆小凤忽然一蹦跳起来了。
“是……武功！”
“就是那种能返老还童的武功，那什么……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对，就是这本！想必楚香帅也有所耳闻吧！”
“所以重岳大哥的真实年纪才会比看起来大很多！”
重岳：“……”
楚留香：“……”
楚留香看看重岳，再看看陆小凤。
说实话，起先他真没想起疑。
但现在，他觉得自己再不起疑的话，就有点不太礼貌了。
重岳：看人很准，知道楚留香是个好人，想稍微透露点东西取信他，然后得到年的笔迹。
陆小凤：一心一意维护神仙马甲——不要问，问就是内家功法修炼到家。
楚留香：我该不该礼貌地怀疑一下，还是假装什么都没发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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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劲发江潮落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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