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到消毒水味道的那一刻，娑臣意识到自己在医院里。
她的眼睛有点不舒服，或许和之前哭过有关系。她想要伸手揉一揉，手腕才动作了一瞬，就被人按住了。
少女轻柔的声音里饱含着担忧：“你醒了？”
娑臣睁开眼，侧脸看过去。知世坐在病床边看她，神色复杂。
“我……”娑臣开口时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沙哑得几乎说不出话。
知世示意她不必开口，上前扶着她坐起来，转身去倒水。
娑臣垂眼看了看自己的手背。右手上扎着针管，头顶的吊瓶上标着葡萄糖，还有一瓶已经空了的生理盐水。
她在这一间单人病房里，右手边的床头柜上开着一盏小灯，光线很暗。身上是病号服，显然是别人帮她换的。
知世倒水的时候顺便把窗帘拉开了。窗外正是日落时分，天还没有黑，娑臣想，看来她并没有睡很久。
喝了半杯温开水，娑臣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询问，知世一股脑地解释道：“我们在迹部家开的医院里。医生是那位忍足同学认识的人，护士给你换的衣服。你哥哥和观月前辈十分钟前来过一次，见你没有醒，去外面了。我猜他们是去找医生了解你的情况了。不二君刚出去，应该还在外面。要我帮你叫他进来吗？”
“……”娑臣试图回忆自己昏倒前发生的事，只觉一阵头疼。
知世好像看出她在想什么，凉凉道：“你昏倒的时候，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如果不是不二还抱着你，弦一郎前辈可能想打他一顿吧。”
娑臣闭了闭眼，意识逐渐回笼。她开口问道：“我怎么在这里？”
知世瞪了她一眼：“你知道你烧到多少度吗？39.2摄氏度。真田娑臣，你是脑子被烧坏了吗？”
娑臣靠着身后的枕头，仰脸看着天花板。
脑子里乱糟糟的。
好像发生了很多事，但又好像没什么关系。明明知道是很重要的事，可又懒得去想。
知世长叹一声：“啊，我真像一个老太太，在这里喋喋不休的。可是，穗子，你完蛋了。”
娑臣转脸看她，迟疑了一下：“弦一郎有多生气？”
知世想了想：“大概像富士山爆发吧。”
娑臣：“……”都这种时候了，别玩同音梗了！
知世撅着嘴从她手里把杯子拿开。娑臣收回目光时，余光瞥见床头柜角落搁着一瓶还冒着凉气的葡萄味Panta。
知世也看到了。她犹豫了一会，轻声道：“我去一趟卫生间。”
她急匆匆地起身往外走，娑臣没来得及说医院的豪华单人间自带卫生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反手关门。
她默默垂下眼，目光落在那瓶冷饮上。
她听到开门的声音，头也没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来人没有说话，脚步声很轻。直到走近了，娑臣才意识到这不是知世。
她抬起头，不二正静静地注视着她。
他睁着冰蓝色的眼睛，神色有些严峻，和平时温柔的模样大相庭径。
娑臣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个：“我现在在医院里了。”
“……”不二沉默地坐在知世刚才的位置上，原本想好要说的话在这一瞬都被抛到脑后。
他干脆就一言不发地坐着，静静地和娑臣对视着。
病房里只开了一盏床头灯，其实有些昏暗。娑臣看着他那双冰蓝色的眼睛，抿着唇，不敢再开口了。
她知道自己肯定给不二带来了不少麻烦——她几乎不敢想象他是怎么面对真田弦一郎的。
……天啊，弦一郎。
想到兄长那黑沉沉的脸，娑臣不由抓紧了盖在身上的被子。
不二心情有些微妙。
他自认没做过什么能让人害怕的事，娑臣怎么会有这种反应？
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高烧退去后，那股病态的红晕也消散了，露出的却是一张颇为苍白的脸。娑臣本就纤瘦，这个颜色连同病号服使她看起来十分脆弱。过肩的长发有些凌乱，是睡醒后没来得及梳理的缘故。
不知道给她换衣服的是护士还是谁，纽扣没有扣好，露出精致的锁骨和一大片过于白皙的肌肤。令人欣慰的是，床头灯投下的暖光中和了她苍白的气质，不至于让人太过心疼。
不二不自然地移了移视线，向下看去。女孩的手背上插着针管，能看到皮肤底下的几根血管。她的手指正抓着被子，骨节有些分明。
太瘦了。
他轻叹了一声，俯身靠前，抬手摸了摸娑臣的额头。
娑臣看着他的手掌伸过来，鼻间嗅到一股淡淡的皂荚香味，皮肤能感觉到不二掌心的茧。她眨了眨眼，倏然有几分忐忑。
然而不二周助是这样温柔的人——他收手时弯了弯眉，敛去了过于摄人的目光，如常地笑了一下，轻声道：“好像有点退烧了。”
娑臣怔怔地看着他，反而紧张起来。
“周助……”
她的声音轻轻的，像一片羽毛拂在他心上。
不二微微勾了勾唇：“怎么？”
娑臣到底有些愧疚：“……对不起。”
不二微微张开眼，定定地看着她：“怎么突然道歉？”
娑臣仔细观察着他的反应，几乎有些小心翼翼地解释：“弦一郎他……”
她想说自家兄长其实是个内心腼腆善良的男孩，话到了嘴边，却很难出口。
不二又弯了弯眼：“他怎么了？”
他这种态度让娑臣稍稍起了点疑心——她可是见识过弦一郎把人训到对人生失去信心的。
脑海中切原和剑道道场里那些被弦一郎打趴下的人的脸，娑臣不由微微眯了眯眼。
唔，说起来，她记得昏倒前还看到了立海大的其他网球队员。他们应该都看到了吧……
真尴尬。
她回过神来，仔细打量了一下不二。不管怎么看，她都觉得他实在太正常了。
娑臣思索着，却见不二微微侧过身：“有人来了。”
他话音落下时，门外便响起了知世的声音：“欧尼酱。”
幸村精市轻声问：“知世怎么坐在这里？娑臣醒了吗？”
娑臣侧脸看过去，门上的窗口投出两个影子。门把手微微动了动，随即知世道：“她醒了……不二君在里面。”
过了一会儿才传出幸村淡然的声音：“弦一郎应该一会儿就回来了。你饿吗，我去买个饭团给你？”
随即是一阵渐远的脚步声。
娑臣舒了一口气，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有点过于紧张。
她侧过身去拿床头柜上的冷饮，不二先行一步。娑臣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失神了一瞬，再反应过来的时候，掌心已经覆在了不二的手背上。
于是娑臣又失神了。
直到耳边传来不二带着笑意的声音：“娑臣？”
她眨了眨眼，抬眼看他时竟然忘了抬手。不二只好问道：“你想喝Panta？”
“啊。”娑臣飞快地松开手，大窘。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反应这么迟钝。
明明已经退烧了啊！
如果不是右手扎着针管，娑臣简直想抬手捂住脸。
不二却没急着拿起Panta。他伸手将侧着身子的娑臣扶正，问道：“你喜欢葡萄味的饮料？”
他其实以为她更喜欢柠檬味。
娑臣小声道：“Panta的话，葡萄味比较好喝。”
她说完时微微愣了一下——真的是葡萄味比较好喝吗？
不二没有注意到她这转瞬即逝的出神，只是默默记住了，问道：“现在喝？”
“好。”娑臣点点头，迟疑了一下才问道，“这是下午买的那瓶吗？”
“不是。”不二弯了弯唇，“那瓶扔掉了。”
他当时太着急接住娑臣，那瓶汽水被扔在地上，当他有时间去捡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已经裂开了。
娑臣没有再问，就着不二的手喝了一口。
凉滋滋的甜味汽水令她微微打了个嗝。
不二轻轻笑出了声。
娑臣：……
她一阵无语，看着不二把饮料放在一旁，正思考该说些什么，角落里传来手机的短信铃音。
两人同时转过头去，娑臣这才看到自己的衣服，连同弦一郎早前给她的那件外套都在单人沙发上。
“我帮你拿过来？”
“麻烦你了。”
“……客气了。”
不二递来手机，娑臣看了一眼。屏幕上是知世发来的短信：
【知世：警告！警告！警告！刚在自动贩卖机碰到迹部、弦一郎哥哥和观月君了。我们现在一起回来！！】
娑臣不确定自己是不是露出什么表情了，因为不二问道：“我是不是该回避一下？”
“……为什么这么说？”
她有些不敢看不二的脸，他的声音却仍旧很温柔：“娑臣，抬头看着我。”
娑臣慢吞吞地抬起头，对上他带着笑意的眼睛：“安心养病，别担心我，好吗？”
别担心我？
娑臣下意识皱了皱眉。她怎么可能不担心他。
她思考着该如何反驳他，不二朝她俯下身。
娑臣眨眨眼。
却见不二仰起头看向吊瓶：“快滴完了，护士应该也要来了。”
从娑臣的角度，可以看到他白皙的脖颈和下巴。那股皂荚的味道十分清晰，彻底压下了消毒水的味道。
她不自然地垂下眼，思考不二是不是故意的——
如果是要看吊瓶，没必要俯身吧！！
不二坐下的时候，伸手搭在娑臣右手指尖，轻轻按了按。
娑臣：！
她抬起头看他，他的眼睛固然是冷冷的蓝色，却一点也不让人害怕。
“别担心我。”他重复了一遍，温柔得让娑臣眼眶酸涩，“也别让我担心，娑臣。”
本来想打个留言送红包，突然觉得我的双更就是大红包（太不要脸了）。
可能还有一更？也可能明天。也可能明天也没有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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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住院日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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