迹部真优走后,迹部景吾坐在沙发旁,久久凝视着窗外的夜景。
获胜的欢欣、庆祝的喜悦、沐浴的放松、和母亲周旋的复杂心情……他试着忘记她了。
他几乎要成功了——避免想起她,避免想起见到她,避免想起见到她为了另一个男子……
可他还是因为母亲的一句话而陷入了不可遏制的回忆。
回忆从前,回忆现在,回忆像是一个漩涡,将他拖入无法逃离的,美妙梦境。
迹部景吾闭上眼,久久地,长叹了一声。
*
东京都大赛结束当天娑臣就给不二发了短信,不过不二只对她的安慰回了一条“谢谢”,娑臣便没再打扰他。
她其实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人。身旁的朋友大多都是乐观开朗的性格,兄长是闷葫芦,却能力出众,娑臣仅知道他在网球上败于幸村和手冢,但弦一郎处理得很好,不需要她来安慰。
她自己是个坚强的人,身旁也都是坚强的人,实在是没有经验。
过了好些日子,娑臣几乎以为六月就要这样平静地结束了,她在弹琴时收到了来自不二的短信。
【周助:娑臣,这周有空吗?】
娑臣其实很忙。她在准备法语考试,也给校刊写稿子,还在为了比赛做准备。除此之外,她还开始试着做高年级的练习题了。
但她仍旧回信道:
【娑臣:有。怎么了?】
她想问不二,他是不是要来神奈川了。可她又有些不太敢。
七月中旬就是关东大赛了,他应该有很多训练吧。
出乎意料的是,不二竟真的要来神奈川了。
【周助:这周是我值日,要来立海大卖我们学校的校刊了。到时候要来光顾哦。^_^】
娑臣回了“好”,不二说要去训练了,便没了消息。
娑臣放下手机,深呼吸一下,翻开琴谱的下一页,重复演奏了起来。
*
或许是因为心中有个念想,娑臣觉得这周过的格外快。不仅如此,就连各种各样的习题都变得有趣起来了。
转眼便到了周五,下了最后一节课,娑臣收拾了包,和朋友们打了招呼,便往外走。
荒井在旁边问她:“娑臣啊,知世去城成湘南卖书了,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回去啊?”
不等娑臣回答,安藤摆了摆手:“你们走吧,我有啦啦队的社团活动。”
娑臣微笑:“我要去练琴,晚点才回家。”
她算着时间,这时候不二应该已经到了。她想尽快见到他。
不知是否错觉,今早出门时便觉得天气格外好,风也清凉,裹着海的味道,让人放松。
走到校内林荫道附近,娑臣便见三三两两的学生抱着杂志说说笑笑路过。
“这本的封面很好看呀,樱花和女孩,多浪漫呀。”
“这上面说是不二周助拍摄的照片。不二周助,听起来就觉得是个很帅的男生诶。”
“哈哈哈你看这个照片上的女孩,搞不好人家是情侣呢。”
“……什么嘛,不就是拍个照当个模特嘛,身材好就行了啊。”
“你看你看,美亚子着急了。”
……
学生们调笑着彼此走过,娑臣默默听着他们消遣彼此,忍不住也微微一笑。
不二周助,的确是个帅气男生的名字呢。只不过,他们还不是情侣。
她绕过花坛,远远地便见到了站在贩书摊位后的少年。
六月的夏,在神奈川的海边,晴得正好,蔚蓝的天空飘几朵白云,天地间一片敞亮,却又不会闷热。海风从很近的地方吹来,淡淡的咸腥味被花香盖过,成了立海大独特的味道。林荫道上树影婆娑,他的身体有一半在阴影中,有一半在阳光下,影子化作虚无,光亮变得透明。他栗色的发在颊边飘荡,他伸手按住,低低地抬起眉,仍旧是一眼,精准地找到她。
不二微微勾唇,露出一抹浅笑。
娑臣飞快地走过去,低头看了看摊位上的杂志。青学这次带来了的除了新刊以外还有不少往期的杂志,其中就有她的照片做封面的那一期。
娑臣仔细看了看,这明明就是张她站在樱花树下,一只手捏着花放在眼前遮住大半张脸的图,也不知旁人是怎么看出所谓的身材好的。
不二轻声问:“需要帮助么,这位同学?”
娑臣抬起头看他,微微笑了笑。她笑他的趣味,干脆拿了那一期:“多少钱?”
不二报了个数字,娑臣从口袋里摸出纸币递过去。
不二正要接过,一旁过来一个男生:“咦,这……往期刊物可以打九折哦,周助,不要收多了哈。我来看看,这一本是……唔,我们没零钱了!”
娑臣挑挑眉,饶有兴趣地看向不二。
不二十分淡定地将纸币接过,又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一个零钱包。
娑臣的目光落在浅蓝色的零钱包上,眼皮微微一颤,只觉脸颊渐渐热了起来。
不二取出几枚硬币,微笑:“同学,给你的找钱。”
那男生见不二有解决方法,早就走远了。娑臣站在摊位前定定地看着不二,伸出手去。
不二低头看了看,勾勾唇,将硬币放进娑臣的掌心。
他的指尖扫过她的掌心,似乎是无意,又或许是蓄意。
娑臣垂下眼,声音细若蚊鸣:“我去二年级B组的音乐室练琴了。”
不二收回手:“好。”
娑臣转过身,走出一段距离后,实在没忍住,回头看了看。
不二仍旧站在那个位置,正注视着她的背影。
见她回头,他弯眉露出一个和煦的笑。
娑臣转过脸,突然觉得自己实在是杞人忧天。
她对他有信心,对自己没信心。她多傻。
他明明这样强大。
*
练琴时娑臣总会忘记时间,但今天她数得清楚,同一首曲子弹奏到第六次时,有人敲了敲门。
娑臣停下来,轻唤:“请进。”
门口的人推开门走了进来,娑臣转身看去,正是不二。
他抬手算是打过招呼:“娑臣。”
“周助。”她坐在钢琴凳上看他,需要仰脸。随着他走近,她仿佛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气。
不二走到钢琴边看琴上搁着的谱子:“这些都是你在练的吗?”
娑臣歪头:“嗯。不过有一些早就练完了,放在这里没有拿走而已。”
不二从底下抽出一沓琴谱的复印件,垂眼看了起来。
娑臣仰脸看着,意识到他看的是什么。
弹了许多遍的曲子,她早就烂记于心。
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娑臣心想,双手已经不自觉摆好了位置,指尖用力,按下了音符。
不二读着谱听她弹奏,神色专注。
一曲终了,他含笑鼓掌:“比上次听的时候弹得还要好些。”
娑臣垂着眼不去看他。她早发现自己在不二面前无法控制面部表情。怕他觉得傻笑的她不矜持,干脆别让他看到。
不二问道:“可以听听别的吗?”
娑臣抬起头:“有什么想听的吗?”
不二从琴谱里挑了一本:“巴赫的赋格?”
“行。”娑臣点了点头,等不二将琴谱摆好,便弹奏了起来。
这首曲子是为了比赛准备的,她最近才开始练,但由于以前弹过节选,现在练起来并不吃力。
九分钟的赋格,弹完后娑臣微微蹙眉:“好多地方还不熟练。”
不二轻声道:“已经弹得很好了。”
他并非安慰,而是娑臣真的相当出色。不少细节她都处理得很完美。
不过,这种话娑臣听得很多了。她不甚在意,将琴谱收拾好:“我带你逛逛校园吧,周助。”
“好,”不二笑眯眯地点头,“麻烦你了,娑臣。”
两人离开音乐教室走出教学楼时,校园里已经没有多少学生,只有几个体育社团还在训练。不过,正值六月,天空仍旧明亮。
娑臣刻意避开了所有社团,领着不二往海岸沙滩走去。
越靠近沙滩,海的味道就越浓烈。不二道:“以前没听娑臣说过立海大校园旁边就是海呢。”
娑臣想说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想了想,道:“抱歉。”
不二转脸看她:“为什么要抱歉?”
娑臣和他对视:“因为我忘了告诉周助立海大旁边就是海?”
不二微笑,却不再说话。两人肩并肩走着,到了沙滩,不二问:“能下去吗?”
“可以的。”娑臣点点头,却有些犹豫。偶尔会有人在沙滩上训练,比如网球社……
不二见她不动,以为是怕脏了鞋袜,便道:“不方便的话就算了,我只是随口一提。”
娑臣反应过来,连忙摇头:“啊,不是的。”
她往下走了一个台阶,飞快地看了一眼确认沙滩上没有人:“我走神了一下而已。”
不二挑眉。在他身边走神?
他没说,低头看娑臣脱去鞋袜。她一只脚支撑着,多少有些不方便,他便伸出手扶住她,一只手搭在她腕上,另一只手虚虚地靠在她腰后防止她摔倒。
娑臣的动作顿了顿,并没说什么,很快赤着脚踩上了沙滩。
不二也脱了鞋,两人将包和鞋留在原处,随性地沿着海岸线散步。
海浪拍岸的声音十分惬意,娑臣走到边缘,等潮水漫过小腿。不二在一旁看,问:“这里的浪大吗?”
娑臣虽然值日的时候来沙滩做过清洁,但并没怎么往边上走。她转过头:“应该不大吧。”
仿佛是打她的脸,她话音刚落,一波汹涌的浪便拍了过来,直接翻上了她的膝盖。
校服的裙子是盖过膝盖的,娑臣一个激灵,飞快地抓起裙沿往回走。然而她只来得及抢救裙子,自己却顾不上了。浪拍过来,她一个踉跄,剑道赋予的灵活都不知哪儿去了,直愣愣地便往水里倒。
不二赶紧靠过来,伸手扶住了她。
说是扶,其实基本上是把人抱在怀里了。怕她真摔倒了,不二两只手都搂着娑臣,一只在腰上,一只在肩上。娑臣的一只手拎着裙摆,一只手已经做好扶地的准备了,被不二给搂住,她愣得忘记眨眼。
方才还汹涌的浪此时已经温顺无比,轻柔地倒退着。本该停留在空中的太阳也有了休息的意思,在海面洒下灿灿金光。
六月的夏天这样明媚,这样晴朗,这样热烈。
娑臣仰脸看着近在咫尺的不二,听见他的心跳,就像她的一样,如此热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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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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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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