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5.
梦境延续的时间不长，但理醒来已是一整天之后。
被简单粗暴命名为手入室的医疗部队有很温柔的小姐姐、很耐心很专业的医生，还有一群等着探望总长弟子的闲杂人等。八百理懒得应付那些闲人，只说身体还没好，自然有人帮他推脱见客。
但有些人还是要见的。
来探望的桔一边削水果一边忍俊不禁：“现在驻地的负责人是外勤部的部长，代号百鬼，是个对理酱非常好奇的孩子呐。太忙了没法过来看你，气得不行。”
“对我好奇，为什么？”理靠坐在床头，支着张小桌子写调查报告，闻言抬头：“我好像没欺负过外勤部吧？”
【连欺负都没有外勤的份，这个部门之前在本部的存在感到底有多低啊……】
桔干笑，内心对百鬼油然而生一股敬佩：“这倒没有。她只是不服气而已吧。百鬼部长的好胜心可是超强的，连委员长都被狠狠怼过呢。”
八百理：“……”
沉默片刻，一脸冷漠：“好的，我记住她了。”
旁边手动复印文件的莺丸：“……噗。”
【哈，无妄之灾呢，是不是该同情那个小姑娘几秒？】
桔眨了眨眼睛，后知后觉自己似乎替委员长告了状……但理向来有分寸，这种小事最多也就是怼回来，应该没什么问题？
她哈哈笑：“不要太明显啦理酱，好歹也是一个驻地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嘛……”
八百理头也不抬地翻页，在记录的最后签字，又伸手要过莺丸的那份：“说错了哦，桔。我并没有留下来的意愿。”
“哎？”
“我没有接受时政的调配，此来平安京只为向溯行军倾泻怒火，肃清敌军，斩草除根。”他没说为源赖光复仇的事，潜意识里对旁人都还有些防备：
“风神一目连所在的山是哪座？那里清理的差不多了。”
时政与溯行军的穿越时空看起来很简单，但这是建立在相关时间点本身就不稳定的基础上。通常情况下，大事件越多的时间点，时空稳定性就越低，越容易被“穿越”。
相反，大事件越少，时空的障壁越坚实，“穿梭时空”的难度就越大。
所以时政与溯行军的时空转换，都只能到【重大历史事件】的节点上。不然按照蝴蝶效应，溯行军随意挑几个普通人杀死，都能导致历史的改变。时政岂不是要当场倒闭？
以八百理找到虫师的那座山为例。相关事件就是【风神堕妖】，事件前后，历史都是稳定的，溯行军无法穿梭。
所以这段时间内积聚的、都被风神之佑的结界推拒在山腰下的溯行军，就是敌军会派来的全部敌人。理将它们斩杀殆尽，就可以说是“清理干净”。
“那是七角山。”桔想了想：“因为规模比较小，没安排驻地，只派了三支巡逻队伍驻扎。奇怪，我跟本部还有些联系，战报里没提到你们的出现啊。”
就像老式机械中的齿轮结构，驻地算是比较大的齿轮，被安排在大江山、爱宕山、荒川入海口这样的地方，集结了时政此次派来的一大半人手。剩下的一小半审神者，则被化整为零，以巡逻部队的形式派进黑夜山、七角山之类的地区。
虽然人手少，但那些巡逻队的战报是直接上报时政本部的。如果理未经本部调派就出现，七角山的部队不应该毫无反应。就算没有当场盘查……至少也该打个报告吧？
“这就是我不愿意接受调派的原因，太呆板太被动了，消息还具有滞后性。”理一点都不避讳自家老师们就是呆板被动又滞后的高层，吐槽尖利耿直：“关键时刻，链子会掉的。”
“而且我也没看到七角山有巡逻部队，以防万一，你还是带人去搜查一下吧。”他说：“也别打报告了。如果真的出事，报告批复下来尸体都凉了。”
“人手不够，还要护送那具尸体进京都，根本就抽不开搜查……等等，人手？”桔想到了刀九，而后者也真的说到就到，笑吟吟地推门进来。
桔无意识地缩了下手，被理看在眼里，什么都没说。
黑衣黑发的高挑少女一手扶着门帘，笑的眉眼弯弯：“又见面了，小审神者。哇，几个月不见，你已经长这么高啦？”
“是你啊，”理抬眼，毫无滞涩的认出：“枢缉队的那个？”
“是的！承蒙您的搜魂，想起了不少事情，”即使说到搜魂也完全没有负面情绪，刀九真心实意的道谢：
“才发现自己和枢缉队还有些渊源。正好委员长大人把我们这些新人都收容到裁判所，我就加入巡委会，改名字叫刀九了。”
说的简单，但从枢缉队的通敌嫌疑人堆里跳槽到风头正盛的裁判所，付出的努力和具备的心机想必不少。
理盯着刀九看了一会儿，忽然问：“你从前的名字是什么？”
“没有名字，之前的代号是枢缉队发放的‘山九’。”少女挠头：“您也觉得这个代号很土吧？”
……刀九山九有什么不一样，土也是一样土好吗？理没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想到了同样没有真名的草薙，心中一动：“你也没有过去？”
桔和刀九都愣住了。
这个话题……怎么说呢，雷区蹦迪？
看到她们的反应，理才意识到自己问到了人家的**：“失礼了。请当我没说过。”
桔打圆场转回正经话题：“这次刀九是带着一队新人来的，都还没安排工作。就让她带人去搜查七角山吧。”
刀九顺势下坡，作势思考：“是不是这里偏北偏西的方向……山脚下还有个荒废的小村庄的那座？”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女孩恍然：“可以啊，没问题。”
286.
该说的都说完了，刀九跟理不熟，桔还有工作要忙，最后寒暄了几句就一起离开手入室。
在门口看到等待着的鸣狐和大包平，点头示意后才离开。
桔跟他们没见过，但有理的关系在，点头打招呼也不奇怪，奇怪的是刀九的态度。后者在她心里跟反派大魔王没有区别，跟陌生刀剑打招呼是什么奇幻展开？
“因为理君是个好人嘛，所以对他的刀剑也要好一些。”
刀九心情不错的样子，双手背在身后哼着歌。
桔不忍直视地收回视线，很有些冷漠的道：“我要亲自跟进户隐红叶入京的事，今天下午就会进京都。你直接去七角山就可以。”
刀九还在哼歌。
是有些俏皮有些轻快的调子，配合她踮着脚尖的姿态，比桔还有少女感。
“刀九？”桔不耐烦地抬头：“你听……！”
剩下的话被一下憋回嗓子，呛得她瞳孔都缩了一下。
因为高挑的女孩即使是在走路，也一直歪着头注视着她。目光专注眼神微妙，说不清是善意恶意。
“七角山不用去了，你也不要再管，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桔想问为什么，但恐惧让她失声。
刀九漫不经心道：“因为我就是从七角山那里来的嘛。算算时间的话，正好在理君到那儿的一天之前？大概吧。”
“正好看到了那些巡逻审神者的尸体哦，碎的有点厉害，我就给她们就地火化了。”对巫女们的惨状只是随口带过，“重复一遍，你不要管。那些都是专门的炮灰，刺探情报用的，被杀很正常。”
“……”桔张了张嘴，惊觉自己对时政的了解还是太少：“炮……灰？”
一看就是被吓坏的样子。刀九微笑不变，内心却忽然觉得无趣。
看啊她的前辈，早早的从哪个地方逃走，流亡之后又好命的被大人物收养，一路混到面前这个位置。而且还能毫无争议的继续向上。
【有什么用呢？】
她当时究竟是为什么要把这位胆小的前辈拉进计划？
【就凭大家一模一样的基因，凭着大家一模一样的脸，凭着她们的生命都来自于同一个人吗？】
她想起自己带着人一路疾行，追杀宿敌收拢尸体，好不容易能休息一小会儿，竟然还是因为山中瘴气太浓导致的迷路。
那天刀九带着人下山，绕开成片的灰色瘴气，却没绕开红如血焰的枫树林。树林里有人潜伏，她难得好奇的走近，看到金红发色的娇小少女微阖着双眼，沉浸在一具尸体的回忆里，醒来后又嫌恶的将手指按在地上摩擦，几乎要磨去一层皮。
理直气壮的光鲜亮丽。
她恍惚了一下，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拉着对方的手，喊了一声前辈。
但现在看来，越光鲜越天真，还不如桌子上摆的一只花瓶。
“瑕疵品的废物利用而已，”刀九语气放低了一些，听起来竟然有些柔和：“你别管啦，前辈。用得到你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的。”
【用不到你的时候，你就安心当自己的审讯部副部长吧。】
【这样胆小软弱又好命的前辈，一直当一个金红色的吉祥物也不错。】
桔：“……”
287.
莺丸将一式两份的调查报告送出去交给大包平，让后者送到驻地负责人那里去。
有规矩当然是好事，但规矩太重就变成了形式主义，不仅琐碎，而且误事。莺丸磨挲着本体刀柄，将桔刚刚削皮切好的水果整盘倒掉。
这么做的时候他笑眼如常，八百理也没多生气：“浪费食物不好，莺丸。”
“反正早晚都要丢掉的，”太刀拖长了调子慢腾腾的回话，自然而然的坐在审神者床边：“我削了，您吃吗？”
“不。”相当任性的回答：“我什么都不想吃，你也消停一点。”
理戳弄着手腕上的终端，发消息开定位黑程序接连试过，还是找不到绑定的另一个终端的位置，有些苦恼地叹了口气。
【鸦……】
莺丸眼神微沉，明知故问：“您在烦恼什么？”
“……没什么，”被只见过一次的陌生人都确认长高了的少年审神者哼哼唧唧地躺倒，把自己裹在被子里裹成春卷，只有小半张脸还露在外面呼吸：“就是……”
【就是有点担心鸦这种话怎么可能说出来啊！】
【肯定会被嘲笑小孩子没断奶吧！】
神态欲言又止，肯定不是好事。
莺丸不动声色地做足了心理准备：“什么？”
屋子里静了很久，八百理终于找到合适的借口，一把掀开被子。
非常严肃非常正经，连翘起的呆毛上都写满了震惊：“那个刀九！跟我刚认识的一个鬼魂长得一模一样？！”
就是语调过于抑扬顿挫，有点假。
“难道是相逢不相识的双胞胎姐妹？！”
莺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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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十天（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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