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克多穿着一件印有戈大徽标的蓝色连帽衫，顶着半濡湿的头发靠在座椅上。他环抱双臂，望着反光的地板。对面的凯特穿着同款戈大连帽衫，长发因尚未吹干而黏在一起。她的双手重新戴上了手套，手指相互扣抓，精致的脸蛋毫无血色，眼神空洞，仿佛已经流干了所有泪水。安德烈坐在她的身旁，十指交叉，手肘撑在抖动的膝盖上。他望着相同的地板，表情麻木。
三人就这么坐在等候大厅里，心照不宣地维持着沉默的氛围，直到戈大的理事会成员走出校长办公室。
送走了理事会后，英蒂拉·谢提朝他们走来，并邀请维克多与凯特进入她的办公室。
三人一同起身。安德烈朝身后比了个大拇指，声音十分沙哑，“我…我去收拾卢克的遗物。”
他匆忙离去，像是仓皇逃离现场。进入拐角处后，安德烈一手撑墙，用手背捂住嘴，试图将哭声堵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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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遗憾我不得不在这种情形下和你们见面。”
谢提站在她的办公桌前，注视着维克多与凯特，以平和的口吻展开了今晚的话题。
“今天发生了许多悲剧，我们都不想看到这种局面。”
“虽然这么说很残忍，但是——卢克杀害了‘点灯人打击罪恶学院’的院长布灵克教授。沃特、理事会和我一致认为他必须负起这个责任。”
听到这句话，凯特宛若从梦中惊醒，睁大了红肿的双眼。
“卢克才是受害者！”她指着谢提，往前迈出一步，“你们凭什么让他去背负莫须有的罪责？！”
“我很抱歉，凯特。”谢提望着她，眼里流露出对女孩同情，“在场学生都目击到了卢克发疯的景象，视频也已经在网上传开。我们没办法掩盖真相。”
“真相？”凯特重复她口中的词汇，发出急促的笑声。
“真相就是：我做了你的刽子手，把卢克推上了绝路！我们才是凶手！！”
“你不明白，凯特。”
谢提看了眼一直不发一语的维克多，继续劝说凯特：“‘森林’的事必须保密。知道这件事的人越少越好。”
“不！我不会再当你们的帮凶！”凯特激动得大叫起来，“人们有权知道真相！那些被你关起来的超人类——他们需要自由！”
谢提对她摇起头，“你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凯特轻歪脑袋，讥讽道：“你们把他们、还有山姆当成实验的小白鼠，难道不是吗？”
自知在这个问题上理亏，谢提看向维克多，试图转移话题。
“维克多……或者我应该叫你毁灭。”她摆出了诚恳的姿态，“我很感谢你为戈大师生所做的一切，但是，希望你能理解沃特那边做出的决定。”
“当下，他们需要你重新树立正面形象，为此——”
她停顿一会，看了眼强忍情绪的凯特，像是不忍心说出伤到凯特的话语，从而隐去了某些不必要的说辞，改口说道。
“为此，我们会对外宣布你是戈多金大学的新守护神。你的雕像会在将来出现在戈大校园中。”
凯特闭上眼睛，憋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
“你怎么能这样做……”她重新睁开眼，含泪瞪视谢提，“你明明跟我说过，‘一切为了卢克’，可现在你竟然要利用卢克的死——”
她转而指向沉默的维克多，“——去洗白他？你还有良心吗？！”
“凯特……”谢提无奈地看着她，“我不想这么说，但是……卢克选择当众自杀，可能是因为他已经预料到了我们最有可能采取的措施。他直到最后都还在关心他的朋友——”
“住口！！”
凯特愤怒打断了她，伸出去的手指与其余四指用力攥成拳头。
“你一点也不了解他！不准你拿他为你们的虚伪开脱！！”
“凯特，这已经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我也不想这么做……”
“‘让卢克当替罪羊’？这就是你们一直以来的做法，把责任推到无辜的人头上！”
“戈大的学生们也都是无辜的。”说到这个，谢提的语气变得强硬许多，“我不可能对卢克暴走杀人、威胁学生安全的事实视而不见。”
“卢克才不会伤害他们！布灵克教授死有余辜，你们也会遭到报应的——”
“够了！！”
第三者的怒声打断了两人的争论。她们一同看向冷若冰霜的维克多，被对方爆发出来的气场吓得噤了声。
维克多目光凌冽，只一眼便让她们丧失继续争吵下去的**。
“卢克已经死了。”他说，“现在再纠结这些又有什么用？”
凯特垂下头，不愿与他对视。而谢提冷静下来，感激地对他点头，“我就知道你能理解我。”
维克多则回以谢提更为冷漠的答复：“凯特说得对。你只不过是在推卸责任罢了。”
“如果你真的想要做出补救，就把卢克的弟弟放出来。”
谢提轻轻摇头，“这不是我能决定得了的。”
“你不是沃特的走狗。”
谢提为他的这番话瞪大了眼，仿佛第一次看清他的另一面，又像是因此记起了自己就职戈大的初衷。
许久，她才缓过神来，转身走到办公桌摆放的座机正面，按下了几个数字键。
“你好，这里是沃特国际。”
她打开了外放，确保听筒那边的声音能传到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我是英蒂拉·谢提，戈多金大学的校长。”
谢提保持着注视维克多的姿势，对沃特的接线员说：“请帮我转接阿什莉·巴瑞特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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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草，草……”
阿什莉顶着一头秀发，在她的新办公室里踱步，脚下的高跟鞋不断发出“嗒嗒”的声音。
“我该怎么跟他说？‘抱歉，先生，是毁灭逼我这么做的，我也不想让他接近那个地方’——草！”
她把拳头举到胸前，两只拳头在空中不停抖动。
“毁灭毁灭……我的工作跟小命都要‘毁灭’了！他就是个瘟神！！”
“嘟——”
阿什莉吓得一激灵，赶忙看向被她扔到沙发的手机。她走到沙发前，弯腰拿起震动的手机，在看到来电显示的号码后，不详的预感浮上她的心头。
她接通了电话，不出所料得知了更加不妙的消息。
“目标逃走了。”电话那头的人说。
阿什莉用力扒拉下半张脸，随后抓上自己的头发。
“你说‘逃走了’是什么意思？”她反问对方，心中仍旧抱有一丝希望，“等等，你们死了多少人？只剩你一个了吗？”
对方似乎没料到她的这种反应，沉默了一小会才回道：“杰夫死了。他是司机。”
“什么？！”阿什莉震惊无比，刚想大叫，又飞快止住接下来的话语。
她半掩着嘴，像是在提防被谁听到，紧接着若无其事收起手，又切换回平时自信满满的状态。
“你知道吗？《纽约时报》的送报员都比你们靠谱。”她怪声怪气嘲讽起来，“拿了钱干不成活的饭桶——我就应该把你们都给换掉。”
电话那头仅沉默了一秒，随后传来一句轻飘飘的话语：“行啊。”
“什么？”阿什莉再度发出疑问。
“老子不干了。工资记得结。”
说完，通话便被对方强行挂断了。
“瑞弗，瑞弗——草！一个亚裔也敢骑到我头上！”
阿什莉瞪着手机屏幕，然后抓着手机继续踱步。
“要是士兵男孩把人都给干掉了，我还能借机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维多利亚·纽曼。现在倒好，FBSA那边该怎么对付？天哪，今天真是诸事不顺……”
“嘟——”
“草！！”
阿什莉被手中再次震动的手机逼得彻底疯狂。她没看号码，直接接通了电话。
“我发誓你要是再敢那样对我说话——”
“哪样说话？”祖国人波澜不惊的声音从手机听筒里传来。
阿什莉瞬间屏住呼吸，另一只手握住被举到耳边的手机。
“我真的非常非常抱歉，先生！”她连忙道歉，“我不知道是您打来……我昏了头——”
祖国人没理会她的道歉，“你刚才说，要把士兵男孩交给维多利亚·纽曼？”
阿什莉动了动嘴唇，脑袋立即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我刚才在说——”
她急中生智，搬出了最有可能令祖国人分心的名字。
“——我在说毁灭，先生。”她强作镇静，“他要求前往戈大的‘森林’带走一样实验品。”
“……而你同意了。”她几乎能想象出来祖国人说出这话时的可怖模样。
“那是金童的弟弟。毁灭可能是出于愧疚才这么做。”她小心翼翼地补充道，“您说过要满足毁灭的一切需求……”
“给我闭嘴。”
阿什莉腾出一只手，乖乖捂嘴。
电话那头安静了将近十秒，才再度传出祖国人的声音。
“我去解决这件事。”他说，“还有，你最好别再给我搞什么小动作。”
阿什莉用力点头，力气大到脖颈发出了轻微声响，“请您放一百个心！我对您绝对忠诚——”
还没等她说完，祖国人便挂断了电话。
不到十分钟接连被两个人挂电话，阿什莉实在是有气没处撒。
与其继续摧残脚跟与头发，不如去摧残她的下属。
她叫来另一位阿什莉，命令对方把危机管理部、市场营销部跟公关部的主管们叫来开今天的第四次会议。
她早晚得辞了这份鸟职！
两位阿什莉怀着相同的想法，内心暗戳戳给各自的上司扎小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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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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