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芝加哥灯火辉煌，车水马龙。沉闷的轰隆声过后，一滴滴雨水淅沥降下。经疏散管控后，街道上的行人所剩无几。他们头上绽放各式各样的圆形伞面，挡住姗姗来迟的雨水。
几辆警车停靠在路边，警务人员靠在驾驶位上，与同事讨论假期该去哪里度假。他们已经在街上待命两个小时，在没有接到上级命令之前哪也不能去。
雨势在几分钟后变大，道路不平整处开始积攒雨水。急行躲雨的行人踩在积水上，溅起水花，荡漾开水面上倒映的霓虹灯光，以及迅速划过夜空上方的影子。警务人员瞟了眼被雨水模糊的挡风玻璃，尚未察觉到外头的动静。一声巨响突然从车外上空炸开，紧接着身下传来剧烈的震动。他们赶紧走下警车，抬头望向附近冒烟的大厦。
不仅仅是一栋，还有第二栋、第三栋——数不清的大厦被不明而来的东西一一击穿，摇摇欲坠。高楼大厦顷刻坍塌，在所有人头上投下庞大的阴影。街道上的行人爆发出尖叫声，纷纷仓皇逃窜。警务人员向调度中心汇报情况后，立刻疏散人群。
在另一边，被击飞的马克撞穿城市大厦，摔到了道路上。等到他用手臂扒拉地面停止自己继续翻滚后，他完全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
民众被压在翻倒着火的车下、被撞成两半的躯体、孩子抱着断臂的母亲嚎啕大哭——
眼前这一片触目惊心的灾难，竟是由他自己造成的。
马克颤抖举起双手，在看到手指上温热的血液后，他忍不住干呕一声。
他都做了什么……
还没等马克自责，被撞穿的大厦便向外倾斜。他急忙飞到大厦高层，抵挡住即将坍塌的楼层。混凝土的重量如大山一般压在他的肩膀与脖子上，他不得不使出全力将垮倒的楼层推回顶上。
这是一栋居民楼，他所靠近的楼层窗户正滑出一个惨叫的女人，屋内还有一名惊慌大哭的小女孩。
“抓紧我！！”
在女人滑出窗户一瞬间，马克立刻抓住她的手。失去了一只手支撑的楼层再度往下挤压他爆出青筋的脖子，他的脸颊也因过度使劲憋得通红。
“妈妈——”小女孩靠在距离他的脸颊仅有十几公分的窗沿上，抱着窗栏对他身下的女人哭喊着。
“千万别松手！我一定会救你们的……”
马克咽下唾沫，努力安慰哭泣的女孩，但是呈下塌趋势的高楼却快要将他整个人压垮。马克咬紧牙关，借助大叫发力撑起压在身上的楼房。雨水顺着他的手臂滑下，将他与女人交握住的手淋得湿润。
不要，千万不要松手……千万不要放弃——
“马克——！”
熟悉的呼喊声由远及近，令马克心中重燃希望。
维克多飞到身旁，一手抱住他身下的女人，又向上飞行，对窗户内的小女孩伸出另一只手，“到我这里来，别怕！”
小女孩看着两个穿着一致的无敌少侠，毫不犹豫钻入新出现的那名无敌少侠怀里。
维克多双臂各抱一人，对苦苦支撑的马克点头致意后，迅速将怀里的母女俩送到相对安全的区域。
在这之后，他继续飞往倾倒的高楼大厦。
他来得太晚，高楼大厦均已坍塌，掀起的尘雾弥漫偌大的废墟，废墟之下都是平民的哭喊声。
维克多抬起一块天花板，从下面抱出抽搐的伤员。在确认过对方仍有呼吸后，他一边抱着对方，一边安慰道：“你不会死的……我抓住你了……”
翻开废墟、抱出伤员、将人放到能避雨的安全区域、飞回废墟……他来回重复这几种动作，制服上的血液被雨水冲刷完又重新沾染，淋湿的发丝黏在额头上。他抱着伤员飞行，在刚把对方与其他人放到一起时，突然发现救出来的这位平民安静得吓人。
维克多擦掉那人脸上的血液，一双僵硬无神的眼睛撞入视野。他又将手指移到对方鼻子底下。
一个生命在他怀中悄无声息逝去了——
维克多跪在地上，颤抖地将那人的眼睛合上。他抬起头来，只见马克又一次被赶到的诺兰无情殴打。他的拳头因握得用力而开始发抖，指缝间全是黏糊糊的血液。
——罪魁祸首却还在天上肆意妄为。
“……‘少侠队’正在赶来的路上，他们会帮忙救助平民。”
维克多满怀恨意瞪着天空那个更为强壮的身影，“诺兰……他得付出代价！”
“我知道，但当务之急是营救平民！”
西塞尔的话奇异般抑制了他的部分怒意。维克多做了个深呼吸，催促自己马上救人。
他像风一样穿梭于废墟中，不停救出伤员。他只希望自己做得够快，才能尽快去帮马克。
-----
“到底死多少人你才会醒悟？”
诺兰一拳将马克捶至地下，在地面上砸出了一个洞口。他们的下方正好是地铁站，两人所引发的冲击波及到了地铁站附近的平民，一时间，站台周围原本活生生的人类全都化作了一滩血泥。
诺兰顺着洞口飞进去，将马克的脑袋死死按在坑里。马克拼命抵抗头顶的力量，手指在土里挠出了血痕，可却被更加用力按住后脑勺，脸颊深深陷入土中。
他挣扎喊着：“我要救他们……”
“你救不了任何人。”
身旁的隧道深处传来了行驶的动静。诺兰抓起马克的头，飞到朝他们开来的地铁前，将少年举在正前方。
“也许这次你能醒悟。”诺兰残忍道。
马克在空中不停挣扎，试图摆脱后脑勺的钳制，他甚至用上了双腿的力量想要飞走，但他完全挣脱不掉，整个人像是被牢牢焊在了半空中。面前的车灯亮光愈来愈闪，地铁里满载着下班回家、一无所知的芝加哥平民。
不要……不要！
“不！！！”
地铁车头撞上马克的脸颊，紧接着是最前方的地铁驾驶员——
血肉绽放出艳丽的烟花，两颗眼球迸到他的眼角，折断的骨骼压过面颊，心脏在接触到制服的瞬间如同盛水的气球破裂……
数不清的人类惨叫着撞上他，然后接连炸开。马克痛苦嘶吼，腥甜的血液漫入他的口腔，眼泪混杂他人的血肉滑下脸庞。
-----
维克多将一个断了腿的伤员放到地上，又飞去挪开道路上的障碍，让警车与救护车得以进入。
短期内的过度发力令两只胳膊不停发抖，他悬浮在空中不停喘息。
还得再救一个……
他无视精神发出的警报，逼迫自己重新飞起来，正好看到远处从地下钻出来的两个人影。
诺兰扛着满身是血的马克离开了这片涂炭之地，不知飞往何处。
在这之后，远方飞来了几个陌生人。他们同样身着超英制服，惊讶望着底下曾繁荣无比的街区。一个身着粉色制服的红发少女飞向维克多，做起自我介绍：“我是‘原子女侠伊芙’。这里就交给我们吧，无敌少侠！”
维克多由于过于疲惫，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他刚想纠正对方，便看到少女冲他挤了挤眼，似乎在暗示他不要暴露身份。于是他下意识点点头，眼看她变出了粉色光球，将废墟包裹在内移到一边。其他跟着她过来的人也纷纷开始救助受伤的平民。
在看到自己的工作被接手之后，他主动呼叫西塞尔：“诺兰他们要去哪？”
“根据飞行轨迹分析，他们很有可能飞往东边的珠穆朗玛峰。”西塞尔顿了会，“你还能坚持下去吗？”
维克多只回了句“马上赶过去”，便立刻动身向东飞行。
他感受着身上的血液被雨水冲刷又迅速变干的过程，内心只觉得疲惫不已。
短短十几分钟内，他目睹了短短一生中所能见到的各种死亡，以及无数个家破人亡的平民。他才刚被冠以英雄的称号，便已经开始畏惧生命的逝去。
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一名真正的英雄。维克多如此想道。
因为他太过无能，太过弱小。他不能像诺兰那样轻易主宰他人的命运，也无法肩负起加诸于身的责任。
哪怕他就在追赶诺兰与马克的路上——或者说，他今晚时时刻刻都在追赶二人的路上——他都不可能拯救马克。他甚至连他自己都拯救不了。
维克多无力地闭上双眼，再度回想起几天前尝试自杀的那一夜。
他完全可以抛下这一切，就这么离开。像诺兰所说的那样，前往其他星球，直到找寻到回家的方法，永远离开这个世界。
他对这个世界完全没有义务。他可以将这一切完全丢下——这样就不会再看到有人死去，不会看到马克在自己眼前被活生生揍死，不会看到黛比流泪的样子。
但他不能。
维克多睁开眼睛。皎月当空，云层不再阴霾，意味着他已离开美国领土。
他向马克保证过再也不会让他们伤心，他也不想再看到自己在乎的人受伤流泪。
所以哪怕对上诺兰死路一条，他也不会退缩。
维克多再度冲破音障，朝着珠穆朗玛峰的方位高速飞行。
-----
维克多想错了。他没能对上诺兰。
珠穆朗玛峰的山脚下，仅剩下一大片被雪崩淹没的登山客帐篷；山腰上，一个人躺在被捶出的深坑中，四肢呈诡异的扭曲姿态。
维克多降落到那人身边，在看清那人的模样后，他的双腿仿佛灌了铅一般，沉重得迈不开步伐。
他的脸已经肿得看不出人样，嘴里不停往外喷血，几颗碎牙静静躺在脸旁。他的脑袋歪到一边，凌乱的头发上全是凝结的血块。
维克多扑通跪在地上，肩膀由于过度呼吸而剧烈起伏。
“马克？”他轻声呼唤坑中的那个人，生怕惊扰到对方。在看到对方残破的嘴唇上下轻碰后，他又呼唤了一次。
“马克……”
少年的喉咙发出嘶哑的呻|吟，随后是一声破碎上扬的问语。
“爸爸……？”
维克多低下头，抬手捂住涌出泪水的眼睛，眼睛透过指缝死死盯着身下鲜血淋漓的少年。
“对不起……对不起……”
一滴滴泪水顺着指缝落到少年破碎的制服上，晕开了上面的血迹。他不敢触碰少年，害怕会进一步伤害到对方，更怕自己会彻底崩溃。
维克多蜷起身子，抱住腹部，犹如一只一无所有的困兽放声哭泣。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英雄，而是一个谁都拯救不了的懦夫。
第二单元快要结束了。
打戏写得太累了……下个世界还没想好写哪个，但是想写一个轻松点的故事。
黑袍第四季前三集好迷啊，感觉又得改大纲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7章 暴雨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