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结界的破碎,我的目标也像我一样,被八岳坊的巨力撞到树干上,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
银白的长发委落于地,一身素白的男子仿佛脱离于这个纷繁复杂的世界之外,
他微微敛眸,似乎对自己的狼狈模样并不在意,只是怔怔的看着一地破碎的玉屑,垂下的眼睫恍如细雪飘落,
“碎了?”
他的声音不大,仿佛是天边的雪花一般的轻柔,里面浓浓的哀伤,像是指尖融化的水珠,让我的心跳都不可抑制的顿了顿,
照他的反应来看,我自然猜到那块勾玉肯定是他非常重要的人送的,而如今这块勾玉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接下来,就该是我出场了。
期待已久的机会,已经到来。
瞬步来到目标身边,我重重的半跪于地,强烈的震动让我忍不住又吐了一口梗在喉间的血,才把男子落寞而哀伤的蓝眸,从那堆已经毫无价值的玉屑上拉了回来,
我微仰着头,神色肃穆决然,
“现在情势危急,请和贵丸大人解封血脉,与亚重定誓约,赐予亚保嗣之妖力!”
银白长发的男子眼睫阖动了一下,清冷的容颜上带着深深的惘然无力,似乎如酒宴上一般,陷入了未知的思绪里,完全看不到一丝求生的欲-望,
我眉心狠狠一跳,才低叹了一句,
“失礼了…”
一把抱住他瞬步而出,回头只看到刚才所处的树干,已经变成了纷纷扬扬的木屑,若是没有及时闪开,男子现在肯定化为一蓬血雨,
阴森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似乎压抑着自己的疯狂,缓缓诱哄,
“你看,这就是你想要起誓追随的主人,一个软弱无能的废物,
回来吧~我的香姬,只要你收回那些无情的话,我还是会对你万分宠爱的…”
我没有理会身后的声音,只是紧紧的抱着怀里的人,对方银白的长发拂过我的鼻尖,闻到一种沉静素淡的气息,
一连瞬步到了十几里外,我才松开手,忍不住又吐了一口血,
低低的咳嗽声终于唤回了目标的思绪,他怏怏的看了我一眼,蓝色的眼底酝酿着浓浓的忧伤,
“那块勾玉,是我母亲为我求来的,如今却被我弄碎了…
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留在我身边,也只会让你遭遇不幸罢了,
就像我的父亲母亲一样…”
他缓缓的绽开一个浅浅的笑靥,似雪莲花在陡峭冰崖慢慢的绽放,于万径人踪灭的绝处,凌然独守着寂寞,
一颗心却似乎在千年万年的等待里,就此化为了冰晶,生气全无。
“他们说的没错,我本来就是不应该出生的…”
我微微的敛下眼眸,薄凉的眸底一片柔和坚定,
“不,和贵丸大人,世界上没有什么人是不该出生的!
您的出生是犬胜丸大人期盼已久的喜事,您一定要相信,犬胜丸大人和夕颜姬大人对您的爱…”
顿了顿,我看着和贵丸眸底冰封的悲伤,咬咬唇,小心翼翼的将他揽入怀里,
抚摸着他丝绢般顺滑的银白长发,才发现他很轻,抱着他如同抱着一团捉摸不定的雾气,幽静的气息扑满鼻尖,我轻柔而坚定的许下誓言,
“您不是什么都没有了,您还有我,
即使会遭遇任何不幸,亚也不会离开您的,您就是亚唯一的主人…”
感觉到肩膀上传来一阵湿意,我瞳孔一缩,才意识到一直面色淡漠清冷的男子,竟然在无声的恸哭,
积压了不知多久的情绪,化为一滴滴泪水沁入我的衣襟,怀里的身体微微颤抖,我眼眸沉了沉,无声的露出了浅浅的笑容,随即化为一丝遗憾,
情商极低的狩猎目标,终于对我敞开了心扉,虽然现在是最好的狩猎时机没错,但是,我没有那个美国时间等他哭个够了……
逼人的杀意自身后袭来,我无奈的抱着伏在我肩上哽咽的和贵丸瞬步闪出,
轰然一声巨响,刚才所处的地方,再次化为碎屑四溅,一对庞大的血红眼眸死死的锁定住我,眼底的感情近乎冷酷,
“唯一的主人?你说他是你唯一的主人?!
我的香姬,你真的惹怒我了,这一次,就算是你,我也不会轻易饶恕…”
化为本体的八岳坊太过庞大,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却感觉到他似乎愤怒到了极点,
“和贵丸大人…”
我轻柔的摸了摸男子触感极好的长发,略施巧劲的让他抬起头,男子脸上的泪痕宛如冰晶,蓝色的眸底残留着些许茫然,却在看到我的那一刻,化为了异样的神采,
“亚…桑…”
我深深的看着他,声音温柔到了极致,
“和贵丸大人,请您解封血脉,与亚重定誓约吧…
亚想追随的主人,唯有和贵丸大人而已。”
专注看着我的男子,缓缓的露出令人惊艳无比的浅淡笑靥,银白长发披散在素白的衣襟上略显凌乱,清贵的容貌上写满了单纯的满足,
他微微敛眸,毫不犹豫的咬破自己白皙的指尖,殷红的血珠自指尖滴落,
他抬手轻轻按上我的眉心,
“以吾之血脉,在此恭敬奉请,沉淀于吾身的契约之誓,重新联结吧…”
一股淡淡的光华将我和他的全身笼罩起来,片刻之后,看着他有些惊怔的神色,我缓缓的勾起了嘴角,
是不是觉得能够感受到我的精神波动很神奇呀~
不用好奇,这只不过是我用远远超过于你的精神力,作出的假象罢了,既然我已经决定用主仆契约潜伏在你的身边,自然能让你感受到我满满的忠诚怜惜,让你和你的子子孙孙,心甘情愿的和我签订契约,
直到,我不再需要了为止。
“和贵丸大人…”
极其自然的将他护到怀里,我瞬步而出,将他挪移到被八岳坊的本体所遮盖的树林之外,
我侧过头,因为达到了目的而显得益发温柔,
“请在此稍待片刻,无论是谁,亚都不会让他伤到您的…”
月色依旧清冷,静静伫立的男子却仿佛脱离了酒宴上的那份哀愁,真实了许多,
他淡淡一笑,眼底满是纯粹的信任,眼尾狭长的艳红色妖纹在月色下泛着淡淡的光泽,衬得那双蓝眸纯净高远,清澈若水,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的颔首,
“我等你…”
声音动听至极,若山涧淙淙而下的溪流,轻轻淡淡的就漫过了人心里的河谷,令人沉醉不已,
我舒展眉峰,也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才转身消失在他面前,
身形一停,我收起脸上的温柔笑意,变得面无表情,看着朝我暴怒而来的漆黑双翼,冰冷的声音甚至带着一丝怜悯,
“明明被封印了七百年之久,好不容易脱困而出,居然还敢留在自己的封印之地,这是何等的狂妄,
不过,你会为你的狂妄而后悔的…”
是的,通过催眠那些小妖们,我才知道,现在我所处的这座深山,就是七百年前封印八岳坊的那智山,
大概是为了洗刷心底的耻辱,不愿意被其他大妖当成笑话看待,
八岳坊好不容易脱出封印之后,居然不离开这座有诸多隐患的名山,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在原先的封印之地,幻化出一座华贵璀璨的宫殿,盘踞其中,整天笙歌欢宴,明晃晃的打阴阳师的脸面,却不见有任何阴阳师前来退治,
这让男人一度很是自得,嘲笑说全天下的阴阳师自安倍晴明以下都是无能之辈,来一个吃一个,真是句句狂言,听得我心底一笑。
虽然此时的江户时代,确实是阴阳师的衰退期,没有如平安时期的安倍晴明那般,强大至极一枝独秀的阴阳师,但是安倍家的直系后裔土御门家再次兴旺,嗣子断绝的贺茂家,也凭借家族的支流幸德井家有再次复兴之相,
两家族都有十分深厚的底蕴,实力在互相伯仲之间罢了,急于取得阴阳师一脉支配权的土御门家,怎么会放过一次举世扬名的大好机会,
如果能够再次封印,连强大的先祖安倍晴明都忌惮不已的大妖八岳坊,也就能向世人证明,安倍家的后裔土御门家,有着不输先祖的强大灵力,足以守护京都,再次成为阴阳道的魁首,
而八岳坊本身的脾性实在不会丝毫御-下之道,任性狂妄到肆无忌惮的地步,让匍匐其下的众多妖怪吃尽了排头,只是惧于大妖的威慑不敢多嘴罢了,
实际上,心底不满的家伙比比皆是,比如,将我献给八岳坊的妖怪头目无头鬼就是这样。
我在这半年的时间内,除了应付男人无止尽的强势索取之外,用强大不少的精神力,施展了精神烙印,强硬的将许多心有异心的妖怪收归我用,终于打听到了至关重要的消息,
在月圆之夜,大妖的势压,将被充满灵气的月色压制到最低点,在这时候,土御门家将潜伏到那智山,展开一次万无一失的封印行动,目标正是本体虚弱至极的大天狗,
而我则当机立断,派被我控制最深的无头鬼,去请求与土御门家结盟,担任封印行动的诱饵,
只要负责把失去理智的八岳坊,引-诱-到当初他被安倍晴明封印了七百年的封印之地就行了,后面的事情再与我无关,
虽然我确信自己是个人类,但是此时的身份,却是板上钉钉的狐妖,在人类特别是阴阳师的眼里,妖怪要么是狡诈残忍的,要么是暴戾血腥的,
虽然也有一些并不害人的小妖,但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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