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晃的月亮啊,我要捞月亮。
凉凉的月亮啊,我已经抱住你了。
破碎的月亮啊,我要共你沉入深梦去。
“0218,你会觉得自己死得很可笑吗?”时间之外,系统这样问已经经历了三个世界、年龄已不能称为少女的焉泽。
而面庞仍是少女模样的焉泽言简意赅:“我和李白一种死法。”
“首先,李白有72.65%的概率不是捞月溺亡;其次,你之所以捞月是因为喝酒,喝酒是因为你被诈骗了2050元。”
焉泽不想搭理延展在自己身体里的这一滩不知算死还是算活的东西,只继续奋笔疾书,写作上一次任务的报告——只有上一个世界的报告完成了,下一个世界才能开启。
“无话可说了吗0218?你这么快就认输简直让我没有一点成就感呐。”
“哒啦啦~被诈骗的0218~哒啦啦~捞月亮的0218~哒啦啦~落汤鸡的0218~哒啦啦啦~溺死鬼的0218~”
“0218,你现在怎么这么无趣了,你刚开始来的时候可是有趣地要紧呢。”
“02180218021802180218……你真不理我啦?”
系统的机械音在她像纸壳一样空洞的身体里无聊地回响:“0218好无聊——”它应该是故意的,声音越来越大,直震得焉泽发起颤来,可她偏偏就是打定主意不去理会这烦人的死物了——
尽管她也是,在时间之外的空壳,没有器官,只有一层皮囊,很奇怪为什么她还能思考。
她上一次气不过和系统撕破脸时,恰好是在第三个世界荆轲入朝的时候。本来只是在脑子里的争吵,结果不知道为什么吵着吵着就吵出声了——没错,就是当着满朝文武和始皇帝的面,脸红脖子粗地和系统大吵一架。
不过结果居然是好的,因为她太激动了,以致一脚踩空,滚到了荆轲身上,把荆轲地图里的匕首给撞出来了……
从此系统赐了焉泽个封号:狗屎运0218。
淅淅索索地一阵,焉泽感到耳朵微微一痒,有个东西爬了出来,她伸手把它从耳垂摘下,摊在手心上,是一只小小的蜘蛛,像颗黑宝石,系统的实体态。
蜘蛛发话了,还是机械音,还是颐气指使的意味:“我走了!0218真讨厌!”
她暗笑这东西体型不大,声音倒一如既往地响,于是屈起手指,把全身力气聚集到指尖,使劲一弹,蜘蛛马上飞出好远好远,声音却还在空中拉扯:“讨厌的0218——我恨你——”她高声叫道:“快滚不送——”便笑起来。
蜘蛛形态的系统在空中飘起来,它看似在虚空中漫游,实际有规律可循。
这里被所有人或非人一致地称为虚空,呈蜂窝状结构,每个编号员工都和他们的系统占据一个小格,系统可以随意进出,而编号人员则只能待在里边——当然他们大概永远也不知道这件事,因为空间是无限延展的,即使永远不停歇地走,也永远都在方格里,除非,算了,系统也不知道——不过为了重新一次的生命,没人会想着在“任务”完成之前出来。虽然谁也说不清这里到底是哪里,而出来又是出到何方。
它经过一个个空间,感受到里面各式各样大幅度的能量波动,怪疑最近居然如此忙碌。莫不是真的快要成功了?那个所谓重生计划,它暗想,但似乎和我没什么关系。
它铺开的意体忽然亮起了一点,那是白鸟。于是它冲过去,白鸟——当然也是系统,形态是一只蚂蚁——这次竟没避开它,唤了声“阿喜”,慢慢落到它面前。
系统阿喜刚想回应点什么,就感觉白鸟有点不正常,什么不正常呢?不知道,因为它的数据库没有被输入心理学相关知识,即使有也不能用于分析白鸟,毕竟白鸟没有心。但阿喜毕竟只是系统,不想做任何不符合本职的思考,于是它随便扯起一个话题,开始与白鸟闲聊。
话题很无聊,无聊到阿喜甚至没有储存这场系统间的对话。原因好多,重要的一点是阿喜属于历史类系统,而白鸟是科幻类的,他们的数据基本没有重叠的地方;再加上白鸟着实有点冷淡——虽然用这个词形容系统并不合适,但白鸟确实属于系统中的异类,平常并不如何参与系统间的交际,反总是和它的人类员工待在一起。
所以很快它们就归于沉默了。
所幸白鸟恰时又开口了:“0116放弃了。”
阿喜喔了一声,当然知道0116是白鸟负责的员工,也当然知道“放弃了”指的是不想获得所谓重生,而是选择把残存的意识抹杀,即意味着第二次的死亡。但其实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放弃的人多了去了,多0116一个不多,少0116一个不少;再说了,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人,当然也不缺有求生欲的第一次死亡的人,总会有补充的嘛,它之前还担心系统不够呢。
但白鸟明显不是这样想的,它只自顾自说着:“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放弃,明明他是编号人员中最好的几个之一,我不明白,我真不明白……”
白鸟喃喃道,喃喃道,它的触角微微晃动,看着真的有几分像蚂蚁。
它的世界中大概已经没有阿喜了,于是阿喜走了,同样不明白地走了。
不过唯一明了的是,白鸟应该正常点的。
另一边,焉泽落下最后一个标点。
笔马上在她手里化为粉末,纸张燃烧起来,青色的火光从末端燎至卷首,最后整张化作烟,青火映亮她的面庞,在她掌心上跳跃、闪烁,却冷得刺骨,几乎使她掌心结霜了。但她还是很爱这火,因为这是虚无中少存的颜色。
不过这火转瞬即逝,倏忽间就炸成满天的流光,在她眼前散成清月,骄阳,繁星,微茫,瀚海成冰,雪原倾塌,士兵的脸庞未淌下冻结的泪;大河南去,万木成舟,黧黑的纤夫倒下,雕镂的龙船驶过,帝王的头颅已簪上簇茂的花……
几行字徐徐流出:
“ⅶ-59号世界,初始崩坏值67.36,最终应降低至5。
隋大业十一年(615年)八月,隋炀帝北巡,突厥闻讯,举兵欲行不轨,炀帝驰入雁门城中,据城固守,召令天下勤王,后突厥退却,隋军出城追击此次战役,以隋朝最终胜利告终。本世界正是基于此背景……”
系统的声音在她身体里荡起回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哎,好高的崩坏值。哦,这是隋末吧,你不是挺熟悉这个时期的吗?”
“第四个世界难度增加也不算奇怪吧,不对,这句话为什么要我来说。谈不上熟悉,看过几本演义而已。嗯,雁门之围?怎么还是用这种从某度抄下来的东西介绍背景,白瞎了这高逼格的投影了……哎哟,还是抄某度吧,‘秋风猎猎,惶急的帝王终于盼来了援军’,这种古早风还是请免了,”她紧紧盯着那段暂时没到重点的文字,“好熟悉的感觉,雁门之围?三征高句丽后的事情了吧,615年?天下勤王?我怎么有种不详的预感……”
啊!焉泽脑子里灵光一现,她不敢相信地大叫道:“李世民雁门救驾啊!不要!别崩坏在这里行吗?!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呀!”伴随着系统嗤嗤的笑声,她绝望地看着冗长的文字不幸地来到了关键部分:
“……脱险后,帝王惊魂未定的眼眸转向了一位少年,那少年稚气未脱,但丰神俊朗,当他身披银甲,自马跃下朝他行军礼的时候,帝王分明从他的嘴边的笑意看到了晴空艳阳。帝王妒忌了,他已老去,而眼前人恰值春华;帝王又贪慕了,他想将春光入怀,据为己有。当身边人告诉他,这是唐国公李渊家的二公子李世民时,帝王微微一笑,挥手令侍从写书信一封告知唐公,他要留二公子小住些许时日,因为他很欣赏这少年……”
“阳光哥1不要啊——”焉泽欲哭无泪,“这是什么该死的拉郎!?三十岁啊,差三十岁啊,你怎么下得去手的阳光哥???”
系统的声音悠悠响起,“友情提示,在本世界中,杨广和多人维持或曾维持着原时间线上大概率不存在的不当关系,比如陈后主陈叔宝,大臣杨素,宇文化及等等等等。”
焉泽喉头一痛,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系统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而是残忍地继续道:“你的任务是阻止杨广通过沟子买卖维护统治,修复崩坏的世界线。”
“哦,对了,你这次的身份是文士柳抃2……额,模样的木偶。柳抃知道吧,就是大概率真的和杨广有沟子关系的那位,杨广还因为过于思念他照他样子刻了个能坐能站还会磕头的木偶,你就是那个木偶啦……哎,怎么不说话呀?0218?”
“我还是毁灭吧。”沉默良久,焉泽终于说道。
1.阳光哥:杨广谐音戏称。
2.柳抃:隋朝大臣。隋炀帝曾与他“同榻共席,恩若友朋”。后还因遗憾不能夜夜都召见他,于是命工匠刻制木偶人,施上机关,能够坐起拜伏,模仿柳抃形象而造。隋炀帝每次在月下对酒,就让宫人把木偶放到座上,与之敬酒,而为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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