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头警惕地四下一转,承载其的身体才敏捷地从洞口跃出。只见那人轻轻合上地板,把地毯盖回原位。然后踮着脚挪到绢画下,掀开,四长一短地敲了起来。
不一会,房门从外边开了,走进一个手秉蜡烛的男子。男子掩上门,朝那人招招手,两人便凑到一起低声交谈起来。
黑暗的烛光中,两人的面庞被映得格外分明,让焉泽悚然一惊——
那持蜡烛的普通汉人长相,倒没什么特别的。
但另一个:赤面细眼,辫发耳环……突厥人!从暗道出来的是突厥人!
这里不是杨广的寝殿吗?怎么会有突厥人?
电光火石间,焉泽马上懊恼自己居然又陷入了思维误区:
这里还是雁门城啊,怎么可能有行宫?这里是杨广借宿的别居啊!我就说杨广睡觉的地方怎么会装饰成西域风情的模样,哎呀呀,焉泽你真是太迟钝了。
恍然大悟的焉泽迫切地想要知道两人在说什么,不幸的是,两人叽里呱啦呜里哇啦说了一大堆,她一句都没听懂,明显两人根本没用官话交流,而在这种至关重要的时刻,有翻译功能的系统偏偏不知道死哪去了。
冷静,她告诉自己要冷静,没有那废物系统自己当然也是能收集信息的。
突厥人。杨广刚刚和突厥打过仗,他们出现在这里肯定是想对杨广不利。
别居。只有原主人才能设置密道,密道里钻出突厥人,那原主人必和突厥有染。
那是原主人谋合突厥想要刺杀杨广?
不对不对,她总感觉缺少了逻辑链的关键一环,既然想刺杀,那为什么不在战争的时候刺杀,偏偏要等到现在?
杨广出现在这里,杨广出现在这里……
突然,一双大眼睛浮现在她脑海里,是了!是了!他和萧瑀的小儿子在这里幽会!
结合系统之前说的那死兔子是“偷偷跑出来的”,幽会,那定不能是在战火正烈的时候,现在这个时间却是恰恰好好。
那这个地点是谁选的呢?大概率是死兔子,所以死兔子也搅和到这件弑君之事中了。
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突厥人,萧瑀小儿子,以及不知名的别居主人联合起来想杀了杨广。
哦哦,怪不得今天早上死兔子这么着急帮木偶辩驳,这么好心帮杨广攻略李世民,原来一则是以为同伙弄倒的木偶所以要帮他辩护,二则是方便今晚的刺杀行动。真真好险恶的用心啊!
焉泽被自己精妙绝伦的推理所折服,原来她居然有当名侦探的潜质吗?她再一次懊恼系统居然失联了,自己吹嘘都找不到听众。
不过唯一让她想不明白的是,萧瑀的小儿子到底为什么要帮助突厥人?
在她推理之际,对面的两人也谈完了。
后来的男子刚想离去,但握着蜡烛的手不知为何转到焉泽那方。他一步步地走近,仔细端详着木偶,最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突厥人也好奇凑过来看,结果还是绷不住的一声笑。
焉泽无语地看着指着她拼命憋笑的二人,恨恨地想,笑笑笑,明天看你们能不能笑得出来。
直到二人你回你家,我钻地下后,系统还是没动静。
焉泽不由得有点儿担心起来,倒不是离了系统她便活不下去了,而是以现在这具木偶的身体,哪哪都不方便,更别提阻止一场暗杀。
斟酌之下,她把心一横,猪队友靠不住,那只能亲自出马了。
于是她仔细观察连枝灯,在得出它其实应是被固定住的压住机扩的重物的结论后,事情便变得好办起来了——要么压住连枝灯不要让它被挪开,要么堵住暗道洞口。
不过对于木偶来说,这两件事都很难,因为木匠在制作的时候,为了让它活动自如,基本上把木偶身体空心化了。这意味着她很轻,一个普通的孩子甚至都能搬动她,更别提突厥大汉了。
所以经过深思熟虑,她还是决定移过去站到密道口上,虽然没办法根本阻止刺客走出来,但至少也能起到一些提示作用,阴险的杨广总不会看到木偶奇怪地出现在这里却无动于衷吧。
事不宜迟,马上开干。
她操纵自己的木腿往前迈了一步,成功,第二步,也没问题,第三步,第四步,好像也可以……
于是她便也有些得意忘形了,没注意到自己的手还保持着迈克尔杰克逊的姿势,结果在她迈出第五步的时候,后倾的重心让她身体失去了平衡——
她试图稳住自己,但已经来不及了,一阵天旋地转,她仰面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那盏木顶灯垂下的流苏在她头上晃荡。
比较幸运的是,她这次倒在厚重的地毯上,并没有发出任何惊动地下人的声音。
站起来对她来说确实太困难了,于是她扭动腰身,艰难地朝记忆中那个暗道口蛄蛹过去——是天若有情也得感叹身残志坚的场面。
终于,扭到了。
焉泽有种泪流满面的冲动,俱疲的身心已经不允许她再操纵这具木偶进行任何动作了,于是她就干脆保持这个古怪的姿势躺在了门口。
窗户紧闭,一片昏黑,几乎听不见任何声音。
但光线却不知从哪里的缝隙钻了进来,微微映亮器具的轮廓,躺在地上的焉泽便是根据这微光一点一点模糊消散,来判断时间流逝。
好无聊。
她有点想念聒噪的系统了。
她记起自己还活着的时候,总是喜欢远离人群,在史书上寻找热闹,有下泪时,有一笑时,有怒骂时,也有肃然起敬时。
可当她真正走入这所谓的历史,置身其中去体验这悲欢离合,她却总觉得很孤独,又开始想念人群了。
这是什么心理呢?她想不明白。
于是她想:系统,系统,你在哪儿啊……
门忽然开了,她紧张又期待地努力看去,却失望地看见只是一个侍女走了进来,她左手握根竹竿,右手把支蜡烛——来点灯的。
待她照到地上的焉泽,侍女明显吃了一惊,她把蜡烛放到桌上,想去扶起木偶,外面却传来催促的声音。
那侍女只得重新拿起蜡烛,用竹竿挑下木灯,边点边高声应和道:“那傀儡跌下了。”
外边的人催:“你管它作什么,陛下一炷香不到就得来了,主人让我们尽快呀!你想被咔嚓吗?”
点灯侍女只好连声附和,将灯挂好,又手忙脚乱地焚上香炉,快步走了出去。
果不其然,侍女前脚刚走,便传来嘈杂的人声,估计是一群亲卫拥着杨广过来了。
接着传来杨广的声音,懒懒的,估计喝了不少,但条理却还算清晰。焉泽听到他吩咐今晚没他命令谁也不许进来,而且都离这远点,别打扰他和这位公子小酌。
这位公子?是李世民吗?是那个男人吗?
她望眼欲穿地盯着敞开的大门,竖起耳朵听着外面从人声嘈杂到鸦雀无声,瞪大眼睛看着遮挡的屏风从人影绰绰到只留叠合的两影。
终于,一身玄袍的杨广从屏风后转了过来,右手架着一个男子,那人覆着白裘,步履有些蹒跚,脸伏在杨广的肩上,看不见面容。
看到木偶的杨广顿了一下,不过他还是先揽着那人在桌子旁坐下,接着走到木偶跟前,边把它抱起,摆到圆凳上,边笑道:“世民,你看这傀儡。”
那男子正把脱下的裘袍挂到一边,这时应声转过脸来,看到木偶,噗嗤一下大笑出声,连手里的白裘都差点没拿稳,笑中满是少年人的恣意与快活。
李世民!真的是李世民!
她热泪盈眶地望着她从儿时便崇拜的偶像16岁的面庞,竟一时找不到形容词去描绘这混合着稚嫩和锋芒的少年英雄:
火焰不够炽热,春花不够灿烂,玉剑不够明锐,骏马不够驰捷,世间所有事物在少年人面前黯然失色。
是的,一切的一切都抛在了后头——李世民,那个男人,她终于见到他了——所有的辛苦都将在这一见中得到回报,所有的艰辛都将在这一见中得到升华——李世民,李世民!男人中的男人,帝王中的帝王!
她还没犯完花痴,少年李世民便笑够了,他抹掉滚落到发红脸颊笑出的泪珠,偏头笑问:“这就是表叔让我来看的柳相公吗?”
“是,但不只是,”杨广跟着他笑,“表叔想带你来这喝好酒。”
“比刚才的酒还好?”李世民略带雀跃地说。
得到杨广肯定的答复后,李世民欢呼了一声:“那世民就在此谢过表叔了。”
杨广又笑着摆摆手,转身去拿酒具去了,李世民站起来想帮忙,被杨广按下让他好好坐着,便走去另一边折腾去了。
焉泽又是喜又是忧,喜则终于见到了李世民,忧则她现在已经不可能阻止杨广对李世民伸出毒手了。
就在她疯狂想办法的时候,坐在对面的李世民忽然朝木偶挤了挤眼睛。
啊?焉泽懵了。
她没出幻觉,因为李世民又朝她挤了挤眼睛,这次还比了个口型,那分明是:
多谢。
焉泽大脑彻底宕机了。
呜呜呜,愚蠢的作者又傻傻分不清突厥和匈奴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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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幸福的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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