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余说完这句话，小心翼翼地问素流尘：“既然二位道长今天能够出现在这里，那玉佩是不是已经被销毁了。”
素流尘冷笑：“不错，只是不知道这是不是梁先生所期望的。”
梁山余哈哈大笑，泪水却从眼中肆意流出，连声道：“毁的好，毁的好！”
“这玉佩并不是我的传家宝，而是我搬到这里不久之后忽然出现在我夫人的床头的，而这玉佩被麓州人称为‘河伯的聘礼’。得到玉佩的女子，初时会失去记忆，一个月之后，这位女子便会被这里的人送到麓河，献祭给河伯，成为河伯的新娘。而我的妻子如今得到这玉佩已经两个月了。”
玉骨眼神一凛：“你做了什么？”
梁山余语带哭音，痛苦锤头：“我做了什么！为了保护我的夫人，我去了河神庙，和河伯做了一个交易。”
梁山余不再隐瞒，讲起了麓州所谓的河伯娶亲的事情。
其实梁家到麓州时间并不长，刚来的时候觉得这个城市没什么特别，直到一日全城的人几乎都涌向麓河，祭祀河神。与其他地方用三牲五礼祭祀不同，这里人祭祀用的是活生生的人——是被河神选中的女子。
这个传统也不过十几年，河伯娶亲的时间也没什么规律，只知道一旦河伯选中了某个女子，便会给那女子床头送上龙凤玉佩，七天之后河神会托梦给城中长者和女子亲属，定下一个月后娶亲的时间。
开始麓州知府并没当回事，到了该娶亲的日子没有奉上祭品，当日电闪雷鸣，麓河发怒，河水险些淹入麓州，太守大人无奈之下仓促给女子穿上嫁衣送入河中，河水才平息了愤怒退回河道，此后人们再也不敢挑衅河伯的威严。
本地太守也曾经请过高人来作法，但那高人表示没有在麓河内发现妖孽行迹，只能归咎于这里的河伯十分好色且偏爱人间女子。说起来很讽刺，自从有了河伯娶亲的事情后，这些年来麓州风调雨顺，人们竟也都慢慢习惯了，甚至觉得奉上几个女子便能保佑一方水土，也算好事，因为别的地方一场大水死得人数何止百千呢，从这个角度看他们岂不是赚了。从没有人关心过那些女子愿不愿意去当什么河神的新娘。
梁山余本来也只当这是个故事听听，毕竟河伯这些年娶的妻子都是未婚少女，事情怎么也到不了他的头上。可惜也不知道是祝氏太美还是河伯换了口味，两个月前玉佩出现在了祝氏的床头。
梁山余和妻子鹣鲽情深，自是惊怒非常。他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第二天便去了河伯庙，求河伯放过妻子，为此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本来是死马当活马医，不想当天晚上河伯便入了梦，答应他可以放过祝氏，条件是祝氏以血与玉佩签订契约，河神每晚会借助祝氏的妻子的躯体外出寻找替代品，直到找到新的心仪之人为止。
素流尘听到这忙拦住梁山余：“等等，你这话漏洞太多了。以前河伯都是自主挑选女子，这次为什么要借助你妻子的躯体行事，这不是太矛盾了吗。而且从后续的情况看，你们这条街上死了好几个人，男女都有，如果都是河神所为，显然他并不是在挑选妻子。”
梁山余苦笑一声：“这里面有问题我如何不知，只是我没有选择。”
河神托梦的第二天，梁山余取了祝氏的指尖血滴在玉佩之上画了个河神所说的符咒，当晚祝氏就失踪了，第二天早晨又完好无损的出现，脸色也比原来好很多，而隔壁家八岁的小儿子昨夜失血而死。
梁山余在那一刻便知道自己做下了最错误的选择，但他已经无力改变任何事了。
河神不是每天都杀人，频率不算太高，而玉骨二人入城的前一天，河神突然在梁山余耳边出声，让他在城门处贴上找人捉妖的招贤榜，等有人上门后想办法将玉佩送出去，此后不论结果如何，他和祝氏的契约便到此结束。
他知道这里面一定还有陷阱，可是他太想摆脱河神了，毫不犹豫答应了这个交易。
“说我卑鄙也好，无耻也罢，我本来就是个凡人，神仙的世界离我们太远了，本不应该有交集，一旦遇到我只能如此选择。二位道长如果有什么不满，便冲我来吧，只求你们放过我的妻子，从始至终她都只是个无辜的受害者。”
玉骨二人能怎么办，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惩罚也没什么意义。素流尘冷笑一声：“你这话光棍的很，还不是算准了我们不能拿你怎么样。不过从你妻子的表现来看，她也不是全无知觉，希望有一天当她知道来龙去脉之后，你还会这么硬气。既然你的事情解决了，我们也就不打扰了，告辞。”
两人收下报酬半刻不停地离开了这个令人感觉厌恶的宅院。
玉骨道：“你真觉得事情了结了吗？”
素流尘皱眉：“故事里有太多说不明的地方，还有那玉佩里关着的死去的小龙，难不成就是河神？但是他都死了还怎么兴风作浪，太不合理了。”
玉骨赞同地点头：“不如咱们去麓河拜访一下，看看这水里的河神究竟是个什么样子，是死是活。你可敢去？”
素流尘一挑眉：“要说这神啊仙啊，确实是个大麻烦。不过那又怎么样呢，会娶亲的河神，我还真是没见过呢，就当长见识了。”
说到底他们是修行之人，才不相信真正的神明会看上什么凡女，几乎敢肯定这水里有猫腻，就是不知道真正的麓河河神为什么会容忍一个精怪败坏他名声。
“那不如现在就去。”
“啊？道友你似乎很着急去找那个河神啊，咱们不用再探听探听消息吗？就算那不是神，可以操控河流，也不是个善茬，咱们就这么去是不是太草率了，再说也至少等到晚上人少的时候吧。”素流尘狐疑地打量着玉骨，“不对劲，不对劲。”。
玉骨一噎：“是我急躁了，只是被梁山余利用一回有些气罢了，昨天晚上何等凶险，你不气吗。”
“好吧，信了你了。”
玉骨笑了笑，却没发现素流尘眯起眼睛，眼底暗光闪过。
入夜之后，两人悄悄来到麓河边上。
趁着夜月之色，河水微光闪闪，虫鸣之声此起彼伏，看着再正常不过。
女鬼从玉佩中飘出来，望着河水发呆，半晌忽然向河中飘去。
素流尘一袖子把她卷回来：“你做什么？”
女鬼回过头，眼神浑浊，呆怔怔的，喃喃道：“奴好像看见夫君了。”
“你确定？你夫君长什么样子？”
女鬼眉头紧蹙，努力思考，眸光渐渐回转清澈，奇道：“我刚才是怎么了？”
素流尘挠挠头：“你似乎被‘鬼迷眼’了。”
女鬼扑哧一笑：“我就是鬼，怎么中鬼迷眼。”看素流尘肯定的眼神，她拍拍胸口，“刚只觉得神识混沌，难道是真的，这河水也太邪门了，奴家还是老老实实待着吧。”说完钻回玉佩中再不肯露头。
素流尘失笑，这女鬼实在是有些滑头。
玉骨忽道：“好奇怪，我好像感应到河神水府的地点了，它似乎在刻意对我开放。”
素流尘扶额：“你不会也被‘鬼迷眼’了吧。”
玉骨瞪了他一眼：“要说被幻觉迷惑，你才是最有经验吧，那玉佩里……”
素流尘摸了摸鼻子，举手投降：“是我错了，你有什么打算？”
玉骨冷笑一声：“你知道的，我不喜欢猜谜，更愿意直接打上门去。”
行叭，素流尘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两人对视一眼，一同飞身跃入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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