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敏和林冲两个,鲁智深都想救,可比起目不能及且去向不明的两位,显然是身中剧毒的林黛玉更需要及时的营救。他没有任何犹豫,赶赴贾敏母女居住的宅邸。地点是之前锦儿在哭诉时告诉他的。
等他赶来时,宅邸附近的花草已经开始枯萎了。花枯如人灭。雄辩的直觉涌上心头,令他暴躁起来。他幻想着敲门后能有一道少女的声音响起,即便不太健康,那也称得上是喜报,但他听到的却是被木门切隔后更显微弱的痛苦喘息,以及周边那些无辜的芙蓉悄然死去的声音。他夺门而入,顺着喘息声寻去,之后又不由分说地一掌拍碎闺房门。
林黛玉躺在床上,床后方紧挨着满满当当的高耸的书架。这正是此时的写照:上面是至纯至美的智慧,下面是无力回天的生命。
强大的毒素烙烤着她内脏上粘结的血管筋脉与肌肉组织,鲜血从她的皮肤表面流出,比交尾期的蝾螈的肚皮还要猩红。她的胃部被噬穿,只能蜷缩成虾状,即使这个动作并不能缓解痛苦。她的头与膝盖死死地贴在一起,咬紧牙关,眼睛始终闭着,不断淌落着眼泪。鲁智深在呼唤她,她不说话,只是哭,呼吸也更加急促了。即使外边的热浪不断在人行道上翻滚,屋内也潮热难耐,也无法让她停止寒战和痉挛。那副脆弱得不可思议的身躯甚至都比不上床边水盆里沾血的纸巾,它们起码也只会在水波里飘荡一阵,而她却要保持着这种颤抖的可怜状态直到彻底咽气为止。
淋巴结流出血。许多血。毒素已经布满五脏六腑,一处淋巴结可以流出来的血似乎是有限的,越流越少,但是消下去后没多久又立马如发酵般鼓胀起来。她的皮肤开始变色,腰部因内腔逐渐空荡而慢慢塌陷下去,像一颗被油盐翻炒的凹陷的枸杞。被剧毒所啃噬的灼痛一刻也不停地折磨着这位娇弱的少女,如同苍蝇叮在糖上似的附在她身体的每一处地方。
鲁智深盯着她,犹豫了几秒后,抽出戒刀,打算就这么在她的脖子上一抹,干脆地结束她的人生。然而,未等刀刃落下,她就猛然停止了颤抖,彻底无声无息了。她的嘴唇还微微张着,脸上还残留着泪珠。在她躺的那个位置,陷进去一个略有深度的柔软的窝。
鲁智深收回戒刀,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就像路过河边的信者对着溺水而死的可怜人所做的那样。
房间里到处是冷敷用的堆成小山的纸巾,水盆上漂着蜿蜒的血丝,浮肿的木棉,打碎的药罐碎片,和几缕散发着神秘檀香的深色药草。在溽热的封闭环境里,在尘风的多年刮擦之下,架子上的药罐们泛着介于潮湿泥土和人体毛发之间的棕黑色。鲁智深掏出并摊开怀中的解药,凝视着这堆白色的药粉,头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无能为力。解药一言不发地躺在他的手心。安静如它们,怎会知道本该由它们去拯救的人与病魔经历了怎样一场实力悬殊的战斗呢?
忽然,那种微弱的喘息声又传了过来,床上的少女睁开了眼睛。那睁开的动作十分用力,活像是有另一只手把她的上下眼皮给使劲儿掰开似的。鲁智深知道这是回光返照,并不惊讶,只是耐心等待着,看这只早夭的鸟儿会在生命的最后一程上放出怎样的歌声。
那双角膜混浊的黑眼睛直直地盯着紧闭的窗户。鲁智深帮她掀开帘栊。阳光照进来的那一刻,黑眼睛里明显掠过一抹感情的色彩。临终之际,这位少女还在眷恋着外边那些无辜的芙蓉,还眷恋着大自然。从她的眼睛里可以看见路过的苍蝇在落满灰尘的纱窗上爬动,红日宛如火炬般在地平线燃烧,门口的溪水正徐徐流向天涯,潺潺之声多么庄严而优雅……
她的眼睫毛激动地颤抖起来,嘴唇如同被捞起来的鱼似的吁吁吐气,好像有一大堆振奋人心的消息要说,有一大堆关于窗外景象的观点要发表。鲁智深此时也顾不得什么授受不亲了,因为她的声音实在太斯文太微弱,如果不挨近就根本无法听清。他凑上前,洗耳恭听。
这时,少女的脸上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似乎是对什么事物感到满足。生命湮灭了,情感却还在。情感的转变来得如此迅猛,又如此自然,用巴尔扎克的比喻来说,那就像是一口锅炉本来贮满了足以翻江倒海的蒸汽,却在眨眼间就被一滴冷水给化解得无影无踪。一次势如疾风的痉挛,打断了她十六年来的所有思想,一个快如闪电的念头,浇灭了她那来不及飞出闺房的一腔热火。
就在鲁智深已经屏息凝气地等待她无憾而去时,她的笑容又突然收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仿佛咿呀学语的婴儿似的委屈的眼神。在那双因中毒而变得混浊朦胧的眼睛下挂着的,赫然是两行新落的眼泪:妈妈、妈妈、他们欺负我……
几声委屈的呓语后,她便彻底从病痛中解脱了。
在小破站看到了二郎神和黛玉的剪辑,评论区有人开玩笑说大圣和二郎真君打架的理由找到了。当时我灵感顿显,猛然想起黛玉喜欢荷花(芙蓉),抽到的花签是芙蓉,喜欢的诗句也是留得残荷听雨声,而说起荷花……哪吒不就是荷花的化身吗……嗯……所以这天庭三大刺头……嗯……嗯……陷入沉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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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林黛玉之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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