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太阳西斜,树林沐浴阳光,又荡漾出遥远幽微韵味。
渡边带着土间来到寂静无人的山间小路,拾级而上。
土间鹿不远不近的跟着,她恍惚听到清脆的声响,看到挂在树梢已经褪色的风铃,细碎的阳光打在上面,又重新绘制了独属于此景的花纹。
起风了。
回头看了一眼来时的路,这才意识到他们已经走了很远。
远到呼救恐怕都没人听见。
渡边站在上首,静静的看着她慌张。玫红色的眸子像是沁了水的红叶,悠扬沉静,又自带艳丽。
最终,是土间鹿先开了口
她说:“我们来这里要干什么?”
她不敢直接问为什么,当初跟着他走也是一时的鬼迷心窍,现在即使内心打怵,也不得不硬着头皮的上。
“不知道。”渡边插着兜,修长的身姿干净利落,霞光披泄,也愿分一份落于他周身,照亮他翘起的碎发。
他还没想好如何处理
卡普格拉妄想症(错位替换),患者最绝的地方便是仅靠直觉就能分辨出人与非人差异,让一度只能解刨才能确认诅咒受肉有了捷径。
这种后天得来的能力却被断定为精神病。
真有意思。
风大了起来,披泄而下的霞光衬出了冷意,铃声愈渐强烈,像是显示风的急促,它在耳边呼啸,晃荡枝叶哗哗作响。
土间有些冷,她抱着手臂,等着他的回答。
渡边略微侧头,审视一番后,说到:“来处理一下旧事吧。”
“如你所见,我的确不是渡边泉。”
风声在紧促战栗的最高点猛然止息,天地间又重归于寂静,风铃不再响动,但寒意却愈发浓重。
“诶?”土间有些呆愣,她强迫自己勾起嘴角,傻乎乎的问道:“你刚刚说的什么?”
却又在对方眼中看出一层薄暮冥冥的悲怜。
【他】说她病了,不过不是医生诊断的那样,而是认知上的混乱。【他】说渡边泉很早以前就死了,而她的身边还有和【他】一样拿走身体的存在。
内心不断被敲打质疑的观点终于被证实,却不是件让人高兴的事情。
土间舌头僵直,头晕目眩,冷意从四肢跑入心间,又再生出无法喊出的悲戚。
可是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站在原地簌簌落泪,仿佛身处荒原,被风雪与坚冰掩盖。
“死人无法复活,失去的感情也不会再生。”
响很难与她感同身受,只是将所有事情都摊开到她面前
他更想知道另一个人的位置:“另一个,在哪里?”
土间哭的哀哀戚戚,她努力消化着这些信息,哑着嗓子问:“你不怕我把这些都告诉给五条前辈吗?”
害怕吗?响自问
为什么要害怕,世界本就浑浊,罪与爱同歌。*
‘即使认清了我本人,会恨我,会想亲手杀了我,我也不会离开他。’
算不上威胁的威胁。
渡边目光沉沉,面容宁静,甚至连表情都没变
“你不会说的。”
他瞥了一眼下方的女孩:“你如果会说,当初的渡边就不会被推下去。”
本就是冷眼旁观的主,既然没有威胁到自身,又怎么会冒头挑事。
这句话揭开了心底的伤疤,土间鹿尖叫了起来,毫不犹豫的往回跑去。
她要回去告诉所有人,她要把一切都说出来。
她奋力奔跑,鼻腔灌风,心脏在胸膛咚咚咚的跳动,钝痛开始蔓延,但是她不敢停下来,她害怕自己犹豫。
她害怕自己真如那个所说,去承担那份过错——
心神紊乱,土间一时不察,直接从台阶滚了下去。
她摔得七荤八素,五脏六腑似乎都移了位,疼痛遍布四肢百骸,大脑登时一片空白。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下,混着眼泪,全身的疼痛都化作泪水,像破壁的玻璃缸,涌了出来。
对啊,她是来道歉的。
千方百计的打听渡边的消息,拜托五条前辈带她过来,她知道渡边泉已经死了,却在最后都抱有一丝希望,万一真的是她病了呢。
渡边泉还活着,她可以去道歉。
为了求得内心的原谅,找到今后的慰藉。
那模糊的意识带着破碎的记忆,回忆起过往,痛苦如影随形,又以另一种更折磨人的形式在胸膛化开,如同粘稠的墨水铺洒在地上,沉重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他说的对,土间鹿只会冷眼旁观,她知道一切,却从没想过站出来,潜意识的认为泉能处理好,所以心安理得的旁观。
于是见证了沐雪的青松被漆黑的恶兽吞噬,吃人的怪物如何披上人类外衣,正大光明的混迹在人群。
从那以后,她被诅咒了,语言再也说不出真实,只能困在原地,品尝曾经种下的恶果。
2.
土间醒来,看到上方男人安然清雅的脸,便不自觉的联想到冬日落满积雪的松林,而又瞬间清醒,澄明的眸子又骤起水雾。
渡边抱着土间,将剩下的下山路走完。等她哭够了,开始说起那个人来。
她的邻居姐姐,另一个不能安息的人。
和当初预想的一样,那个人躲在暗处,冷眼旁观,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冒出来打一个措手不及。
当真无趣,又不可不防。
渡边说:“别哭了。”
一切都按照响设想的那样,只要过了明天便能回到平淡无奇的日常里了。
果然,还是咒灵舒服,万事不过脑,不会被这些纷乱缠绕。
他放下土间,她身上的伤已经被治好,也不会对五条悟不好交代。
土间鹿哭哭啼啼,自己走了回去。
外部脑询问是否太过草率。
他应该割掉她的舌头,拿走她的眼睛,再折断手指,这样才能万无一失。
毕竟天元需要的星浆体只要活着就行。
他变仁慈了,却不是因为心软,只是因为人类的劣根性,他单压女孩随波逐流,独善其身的性格。
拳头不打在自己身上,就永远不知道痛。
“别看了,都已经回去了。”五条靠在树下,嘟嘟囔囔:“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
“……只是告诉她一直想知道的事情。”渡边心下放松,他问:“不回去休息吗?”
“是要回去的。”他低声说:“只是有些在意。”
“不用担心,我带她出来的,自然会保护好她,撕掉别人试卷这种事,我可不会干。”渡边说得颇为得意
五条悟一时无言,嘴角早已抿成一条直线,只能干巴巴的回到:“那就好。”
想到那出人意料的人,渡边忍不住透题。
他拉上五条悟的手,轻吻他的手背,心中的喜爱又夹杂的担忧
他说:“悟,明天要小心。”
人心都是偏的,更何况爱憎分明的诅咒呢。
明明觉得拥有无下限和六眼的五条悟是无敌的,却又怕禅院家的疯狗太过狡猾,总归是心有不安,以至于反问起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否多此一举。
倒是被外部脑狠狠的教训了一顿。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3.
恐惧遍布大地,似星屑晨雾,以一种奇异的姿态舒卷出柔美的弧度,就是这死亡来临前所赋予的感受,生出带有无尽恶意的凶兽。
幽谷响对死亡,生出近乎于憧憬的想念。
然而他早已被钉在时间柱上,只能做出类似‘守望’的举动,贯彻‘祂’的意志,挥刀斩断痛苦。*
五条悟满脸污血,身体残破不堪,连同周围残垣断壁,无不显示出不久前才经历过一场恶战。
响跪在他面前,内心恍惚无所依,他只能紧紧抱住悟的身体,感受着一息尚存的心跳。
他仿佛又回到了最开始,内心膨胀的**与狂妄被别人轻而易举的碾碎,明明是来自其他国度的‘祂’,随手便剥掉了响的术式。
那种无能为力,甚至超过了在漆黑匣笼里的感受
现在那种无力感又重回他的身体,仿佛摆脱不掉的命运,嘲笑着他的一切。
然而这些悲痛只在一息之间,响泪眼婆娑,马不停蹄的检查着五条悟的身体,又开始骂骂咧咧,稳住脑袋上的贯穿伤。
他一边啜泣一边舔掉五条悟脸上的污血,像一只急切的狗狗,企图唤醒他的主人。天知道他现在有多恼火。
诅咒的味道残余在喉咙的伤口,又用淬了毒的利刃贯穿胸肺。
禅院甚尔,好狠的一个人!
起初坚毅凶恶的火气,转瞬之间就沉溺于昏愚柔弱的悲情之中。
幽谷响不会解毒,他只能笨拙的舔去伤口上的毒药,鼻腔酸涩,眼泪控制不住地噼噼啪啪掉。
到这个时候,连身体也要和他过不去,搞出一些避无可避的生理现象。
响回忆学过的知识,舔掉五条悟嘴里的血沫,努力刺激着他的喉咙,希望给点反应。
很快,五条悟开始呕吐,吐出一大滩鲜血。
鲜血上涌,疼痛深入骨髓如业火般灼烧着灵魂,却又被那一丝清凉拉回现实。
五条悟眼前发黑,又浮现幻影,是渡边泉的身影,满嘴的血渍,又带着哭过的泪痕。
他看着渡边头上的光环,模模糊糊,不知该作何反应。
真好,他也死了。
一时间竟觉得欢喜。
这是比喜爱更心悸的情感,无端的幸福冲上脑门。不是没有保护好他的自责,也不是失去渡边的伤痛,而是他与我一起的满足。
一起下地狱吧。
五条悟凭着这份无法克制的情感,向渡边伸手。
心脏鼓噪的声音激烈到仿佛下一刻便会崩裂死亡,恶意随着他的爱人伸出手的一刻便悄然消散,不可否认的是,神子早就被拉下神坛。
①——世界本浑浊,罪与爱同歌
这个世界本就有灰暗不好的地方,罪恶与爱都存在在里面。
土间鹿,可以看做是渡边泉以前最好的朋友,却在渡边最需要她的时候冷眼旁观。“只是欺负一下,应该没什么事吧”抱着这样的态度的她自然不会对渡边的死有愧疚。但是当她看到了幽谷响,遇到了占了别人身体的羂索,所说的真相都被医生诊断为精神疾病。
土间鹿体会到了校园暴力,她认为自己被渡边泉诅咒了。‘不管里面是什么东西,只要求得原谅就可以了’。抱着这样的念头,她顶着恐惧来到了幽谷响面前。
当然了,响根本不给她一点希望,就差直接说:别想了,没人会原谅你,就是你的错。
所以说,不要对你所认为的不公冷漠以待。
②很早以前提到过,幽谷响想成为神,但他失败了。赐他姓名的人,同时赐予他责任。贪恋死亡的诅咒,开始跟随起姓名,回应起他人的期望。
笑死了,幽谷响的外部脑,被五条悟当成天使头上的光环,他以为渡边也死了。
——————————————
五条悟:为什么你头上有个环?而我没有。
幽谷响:因为你干的坏事太多了,你要下地狱的
五条悟:我不管,你得和我一起(于是伸手够外部脑)
幽谷响(卒)
五条悟祓除了诅咒
hhhhhhh地狱笑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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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沉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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